后颈的伤口在消毒水的刺激下泛起,于天赐盯着据点斑驳的天花板,听着赵辉擦拭猎枪发出的 “咔嗒” 声。墙角处,光头男人正和几个老兄弟窃窃私语,不时朝他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像极了冬天屋檐下悬挂的冰凌,冷得人发颤。
“天赐,明天你不用去步行街了。” 赵辉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他浑身一激灵。猎枪的枪管在煤油灯下泛着幽蓝的光,赵辉将枪口抵在掌心轻轻,“陈豹那老东西最近不老实,我需要你盯着他的货路。”
第二天黄昏,于天赐裹紧破旧的棉袄,蹲守在城郊货运站的阴影里。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拍打着生锈的铁门。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在空旷的场地回荡。他缩了缩脖子,摸出奶奶塞在他口袋里的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还带着余温的菜团子。咬下一口,粗糙的玉米面刮得喉咙生疼,却让他想起小时候,奶奶总说 “吃饱了才有力气念书”。
正出神间,三辆黑色面包车鱼贯而入。于天赐屏住呼吸,借着月光看清车牌 —— 正是黑虎堂的车。他猫着腰,贴着墙根慢慢靠近。透过仓库半开的门缝,他看见陈豹正指挥手下搬运箱子,箱子碰撞发出瓷器碎裂般的声响,混着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天哥!” 黄毛小弟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吓得他差点叫出声。“辉哥找你,步行街那边出事了!” 小弟气喘吁吁,额头上还挂着汗珠。于天赐犹豫了一下,最后看了眼仓库里忙碌的人群,转身跟着小弟跑向摩托车。
回到步行街时,警灯闪烁,警戒线己经拉起。于天赐拨开围观的人群,看见自己常去的奶茶店玻璃碎了一地,紫色头发的女孩正坐在路边哭,膝盖上还沾着血迹。他的心猛地揪紧,想上前询问,却听见旁边的警察说:“疑似帮派斗殴,好几个人受伤送医院了。”
“天赐!” 赵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于天赐转身,看见赵辉手里攥着半块砖头,砖头上还沾着暗红的血迹,“陈豹这孙子,居然趁我们不备搞偷袭!” 赵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不是盯着他们的货路吗?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于天赐感觉喉咙发紧,仓库里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当时的犹豫可能间接导致了这场冲突。“辉哥,我...” 他话没说完,光头男人插话道:“我早说过,不该让个毛头小子担这么重要的事。” 周围几个老兄弟纷纷点头,眼神里满是不屑。
当晚,于天赐独自坐在据点的杂物间里。月光从气窗斜斜地照进来,照亮墙角一堆生锈的铁管。他摸出父亲的怀表,表针己经停摆,仿佛凝固了他的命运。突然,他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声,是赵辉和光头男人在争执。
“天赐虽然年轻,但够狠!” 赵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狠?他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清楚!” 光头男人冷笑,“上次在步行街,要不是他冲动动手,也不会闹成这样!” 争吵声越来越激烈,于天赐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来回揉捏的面团,不知道该往哪头倒。
接下来的日子,帮派气氛愈发紧张。赵辉开始频繁召集会议,据点里弥漫着火药味。于天赐每天都被派去执行不同的任务,有时是跟踪黑虎堂的人,有时是给各个场子送 “保护费”。每次路过学校,他都会放慢脚步,隔着围墙听里面传来的读书声。有一次,他远远看见班主任李老师在操场散步,想躲却己经来不及。
“于天赐!” 李老师喊住他,眼神里满是失望,“你奶奶天天以泪洗面,你就这么狠心?” 于天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李老师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你之前的作文,写得很好,老师一首留着。” 说完,转身离开。
于天赐捏着信封,手指微微颤抖。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打开信封。泛黄的作文纸上,字迹工整地写着《我的梦想》:“我想当一名老师,像李老师一样,把知识传递给更多的人...” 泪水滴在纸上,晕开了字迹。他想起自己曾经在课桌上刻下的 “清华” 二字,如今早己被张猛用小刀划得面目全非。
就在他沉浸在回忆中时,黄毛小弟骑着摩托找来:“天哥,辉哥让你马上回据点!” 于天赐把作文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怀里,跨上摩托车。风呼啸着掠过耳畔,他突然觉得,自己离曾经的梦想越来越远,而前方等待他的,是更深的黑暗。
回到据点,赵辉正在擦拭一把崭新的手枪。“天赐,有个重要任务交给你。” 赵辉把手枪推到他面前,“陈豹明天要和外地的买家交易,我们去劫了它。” 于天赐盯着泛着冷光的枪身,手心沁出冷汗。他想起奶奶常说 “杀人偿命”,但又想起赵辉的话 “在道上混,心软就是找死”。
“辉哥,我...” 他刚想开口,赵辉就打断了他:“别废话,不想干就滚!” 周围的小弟们都看着他,眼神里有期待,也有怀疑。于天赐深吸一口气,握住了枪柄。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又朝着黑暗迈进了一步,而这一步,或许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