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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会宾楼三楼的雕花窗棂半敞着，柳絮如雪花般飘进琴房。小燕子斜倚在临窗的梨花木榻上，指尖拨弄着怀中二胡的琴弦，忽然狡黠地眯起眼，将琴杆往肩头一架，腰肢轻拧着转了个圈。
“砚辞你看！”她笑靥如花，乌木二胡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琴筒上蒙着的蟒皮随着动作微微震颤，“我一手拿着二胡，像不像是陈圆圆拿着琵琶弹？”
谢砚辞正低头批阅天机阁的密报，闻言抬眸望去。只见她穿着件月白绣玉兰的襦裙，鬓边斜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明明是市井丫头的随性姿态，偏偏在暮色里生出几分江南名妓的婉转风流。他放下狼毫，起身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腰。
“陈圆圆弹琵琶是‘弦弦掩抑声声思’，”他的鼻尖蹭过她发顶，声音带着笑意，“我的小燕子拉二胡，却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比那美人更添了几分鲜活气。”
小燕子被他夸得脸颊发烫，嗔怪地用琴杆轻戳他的手臂：“就会哄我！人家陈圆圆可是名动天下的美人，听说吴三桂为了她‘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那又如何？”谢砚辞扳过她的身子，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在我眼里，纵是西施捧心、昭君出塞，也及不上你抱着二胡蹲在大杂院门口，边拉边追着鸡跑的模样。”
这话惹得小燕子“噗嗤”一声笑出来，想起幼时学琴时把鸡吓得满院飞的糗事，耳根更红了。她挣开谢砚辞的怀抱，抱着二胡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攘的人流：“说起来，陈圆圆当年也是身不由己吧？被人送来送去，像个物件儿似的。”
谢砚辞走到她身边，将一件藕荷色披风披在她肩上：“古今多少美人，都困在‘红颜祸水’的枷锁里。倒是你，”他低头看着她专注调弦的侧脸，眼中满是疼惜，“前世被卷入宫闱，今生却能凭着一把二胡，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小燕子指尖一顿，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颤音。她想起重生那日从噩梦中惊醒的情景，想起柳红端来的热粥，想起自己一笔一划学字时磨出的茧子。若不是下定决心为自己而活，此刻她或许还在皇宫里，对着金丝笼外的天空叹气。
“其实陈圆圆弹的不是琵琶，是心啊。”她忽然轻声说，将二胡抵在心口，“就像我拉琴的时候，拉的也是这些年的日子——苦的时候像《二泉映月》，甜的时候就像《花好月圆》。”
谢砚辞沉默片刻，从她身后轻轻握住她持弓的手。两人的指尖相触，温热的气息交融在一起。楼下会宾楼传来柳红爽朗的笑声，还有柳青招呼客人的吆喝声，混着街面上小贩的叫卖，织成一张鲜活的人间画卷。
“对了，”小燕子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谢砚辞，眼睛亮晶晶的，“过几日城外桃花庵的桃花开了，我们去那里拉琴好不好？我新学了首《桃花扇》，听说当年李香君......”
“好。”谢砚辞不等她说完便应下，伸手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拉琴也好，画画也罢，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陪着。”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边染上瑰丽的晚霞。小燕子抱着二胡，靠在谢砚辞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忽然觉得，比起那些青史留名的美人，自己此刻拥有的幸福，才是最实实在在的。
她举起二胡，对着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轻轻拉响了一曲《渔舟唱晚》。琴声悠扬，穿过会宾楼的飞檐，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仿佛在告诉这世间所有为命运所困的人——与其做他人故事里的惊鸿一瞥，不如做自己人生的主角，哪怕只是抱着一把二胡，也能拉响属于自己的万丈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