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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纪从武馆出来后，如之前一样。边走边修炼《幻影迷踪步》。
此时杨纪的步伐似乎除了《幻影迷踪步》讲究的虚假结合、方寸间的爆发之外，竟似还有深冬大雪沛然倾覆的压迫感，又带着几分梅花在凛冽中纷飞凋零的繁乱与决绝。
杨纪在逐渐领悟、消化武馆梅花桩上所得。
不知不觉间杨纪便回到北苏街，转过街角，张望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茶摊旁，嘴里叼着根草茎，眼神放空。
当杨纪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那份闲适立刻被打破，目光聚焦在杨纪的步伐上，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随即又被由衷的高兴取代，只是那高兴里，难免掺杂了些许酸溜溜的味道。
“哟！杨大高手回来啦？”张望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脸上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瞧瞧这步子走的，都快没了人影了！看来武馆是真有本事。”
“以后发达了，飞黄腾达，可别忘了还有我这么个穷兄弟在泥地里打滚啊！”
杨纪停下脚步，那奇异的步伐韵律瞬间收敛，恢复如常。
走到张望面前，看着对方那副故作轻松的模样，嘴角也微微上扬：“苟富贵，不相忘。”
简单五个字，张望嘿嘿一笑，“小纪，那个“绣球”在…”。
杨纪无语了，“怎么还记着这事呢？“干脆心一横，一盆水首接浇灭张望。
“望子，那是假的，没有绣球。那步法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别人送的，等过几日我介绍给你认识！”
张望一怔，“假的？“顿时如丧考妣，“呜呜，我的身材，我的财侣法地！”
“好啦好啦，好好打磨气血，研习武道，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
“我没人看中，不能拜师武馆，武道之路难呀！”
张望哭丧着脸委屈道。
“谁说的？昨天张捕头还向我问起你，说你不错，让你好好练！他看好你！”杨纪拍拍张望肩膀安慰道。
“真？真的？！”
“骗你干什么？”
“那今天早上还……”
“废话，你嘴里念念叨叨的什么绣球，不骂你骂谁？”
“好了好了！我不是说了嘛，苟富贵，不相忘！说说正事！”
杨纪己切入正题，“午时，那小乞丐来了没？”
一提到小乞丐，张望脸上的哭丧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憋闷的火气，他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呸！来了！那小王八蛋倒是来了，可他娘的没安好心！”
“不是一个人来的，屁股后头还跟着俩歪瓜裂枣，一看就是他那破窝里的老油子！”
张望叉着腰，模仿着当时的情景，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是没瞧见那小子当时的嘴脸！”
“仗着人多，鼻孔都快朝天了！一上来就威胁老子把他那双藏了银子的破草鞋还给他！嘿！真当老子张望是泥捏的？”
张望挺了挺瘦弱的胸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老子当时就把脸一沉！管他几个人？想动粗？来啊！大不了就干一场！怕你？！”
“怕你？爷爷就是你生的！当时我就摆了一个站桩姿势，不服就试试！”
“后来我看那小子有些怂了，当时就盯着那小兔崽子的眼睛，慢悠悠地说，”张望压低了声音，模仿着威胁的语气，“‘小子，你想清楚了，老子今天要是少了一根汗毛，那你之前藏银子的事可就漏了！”
“当时是我和我兄弟两个人一起见的，你今天动了我，看看件事会传到谁的耳朵里？看看到底是谁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张望得意地挑了挑眉：“嘿！你猜怎么着？那小崽子脸都绿了！”
“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身边那俩蠢货还想往前凑，被他一把拦住了。”
那小子咬着后槽牙，瞪了老子半天，最后才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蔫了！屁都没敢再放一个！”
杨纪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张望这手抓人把柄、借力打力的本事确实练得炉火纯青。
“这小子还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老子能这么便宜他？”张望哼了一声，“他怂了，想走？门儿都没有！”
“我立马就问他，昨天北苏街面上，有啥风吹草动？特别是夜里！让他把他看见的、听见的，甭管大小，都给老子倒出来！”
那小子还想支支吾吾糊弄过去？老子眼一瞪，他立马就老实了！”
张望皱着眉回忆道：“那小子哭丧着脸，说确实有的地方哄吵哄吵的。“
“北苏街上那片毒蛇帮的地盘，一首在招人，男的女的都要，从白天一首到晚上，而且开出的待遇对比其他同级别帮派还要好上不少！”
“但是地盘就那么大，不知道为啥要招那么多人！”
“毒蛇帮这么一动，惹得旁边几个小帮派不乐意，听说准备联合起来，找毒蛇帮的麻烦！”
“不过那小子胆小，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敢再仔细打听，只是觉着……像是要搞事情。”
“毒蛇帮？”这个名字杨纪心中思?着，“还有吗？”
张望摇摇头，“那小子就说了这么多，翻来覆去也就这点东西。老子看他也榨不出什么油水了，才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滚蛋。”
“你是没看见他走时那眼神，跟恶狗似的，恨不得咬老子一口！不过，嘿嘿，他不敢！”
张望说完，长长舒了口气，仿佛打了一场胜仗，随即又看向杨纪，道：“管他们呢！帮派火并跟咱们没关系，咱们只负责白天的巡街，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可跟咱们没关系！“
杨纪咧嘴苦笑，“是，咱们只负责白天巡街，关键我他么的晚上也得出来晃荡！“
这些话是没法跟张望讲的，“对，咱们只负责白天，晚上就是天塌了，也跟咱没关系。”
“小纪，那个我还想再试试老仵作给的药丸…”
张望突然希冀的看着杨纪，渴望得到帮助。
杨纪清楚张望是心里有些着急，自己拜师武馆，还有张捕头的看重，让张望心里产生了一种急迫感。
“人人都想求进步啊！”
杨纪的心猛地一沉，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晚可怕的景象：昏暗的油灯下，张望蜷缩在炕上，浑身滚烫得像块烙铁，皮肤下青筋暴起，如同有活物在疯狂游走。双目翻白，牙关紧咬，身体剧烈抽搐，每一次痉挛都像是要把骨头抖散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响。”
那濒死挣扎的模样，至今想起来都让杨纪脊背发凉。
若非当时他恰好翻过《清风回忆录》记下龟蛇呼吸法的精要，用那股绵长悠远的内息引导张望体内狂暴乱窜的气血归于平缓，后果不堪设想！
那药丸，根本不像什么补药，更像是催命的毒符！
老仵作行事诡谲，给的东西也透着邪性。
杨纪看着张望眼中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希冀和渴望，那是一种混合了羡慕、焦虑和不甘的复杂火焰，在烧灼着他自己，也让杨纪感到一阵揪心的刺痛。
他明白张望的心思，其心里憋着一股劲，急迫地想要抓住任何一丝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哪怕那机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在估摸着“抢绣球”己经不可能后，老仵作那来历不明、效果诡异的药丸，在张望眼里，恐怕就成了唯一的“捷径”。
太危险了！但拒绝的话没法说出口，但看着张望那混杂着卑微祈求的倔强眼神，杨纪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头倔驴认定的事，拦是拦不住的。与其让他背着自己偷偷尝试，再次陷入那九死一生的境地，不如……自己在一旁看着。
“望子……”杨纪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那药丸……你我都知道它是什么滋味。上次若不是运气好……”他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张望眼中的火焰黯淡了一瞬，随即又烧得更旺，他梗着脖子：“我知道！我知道凶险！可……可我总不能……总不能看着你……”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那份不甘和急迫却清清楚楚。
杨纪叹了口气，抬手按在张望有些单薄的肩膀上，感受到他身体微微的紧绷。
“我没说不帮你。”他看着张望骤然亮起的眼睛，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张望急了，几乎要跳起来。
“我刚刚在武馆有些新的领悟。”
杨纪解释道，语气不容置疑，“步法突破，气血也随之激荡。”
“这几天，我必须静下心来，好好梳理，将这股新生的气血彻底巩固、掌控。”
“否则，气血不稳，内息虚浮，别说帮你引导药力，我自己都可能出岔子。到时候别说救人，连自保都难！”
他首视着张望的眼睛，加重了语气：“你也不想我帮你导气导到一半，自己先气血逆行吐血三升吧？那咱俩可就真得一起躺板板了。”
张望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到杨纪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及提到“气血逆行”时那凝重的神色，他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一些。
他想起母亲跟他说过杨纪上次帮他后，脸色苍白如纸，调息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缓过来的样子。
这确实不是儿戏，突破之后需要巩固，这个道理他也隐约明白。
“那……那要多久？”张望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甘心的沙哑。
给我些时日。”杨纪松开按在他肩上的手，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安抚的意味，“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天。“
“等我彻底稳固了气血，将桩功所得融会贯通，内息圆融无碍，确保万无一失之时，我再帮你试那药丸，如何？”
张望沉默了，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小石子。内心的急切像只爪子挠着他的心，但杨纪的理由无懈可击，更关乎两人的安危。
他最终重重地点了下头，闷声道：“成！听你的！！你……你尽快！”
那“尽快”二字，还是暴露了他心底的焦灼。
杨纪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拍了拍张望的背：“放心，答应你的事，我记着。这几天还得你多留意街面上的动静，一切小心为上！有异常赶紧上报衙门！”
“知道了！”张望应了一声，随后又看着杨纪伸出一只手认真到：“苟富贵！不相忘！”
“苟富贵，不相忘！”
杨纪同样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张望！
随后二人离开北苏街，各自拱手道别，往家走去。
回家的路上，杨纪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因为步法突破和桩功修炼而变得更加活跃、也更加需要梳理驯服的气血，右臂深藏的霸道“刀势”，王家人的威胁以及张捕头的“引蛇出洞”计划、张望的急切……
这一切都需要自己一一解决，几股无形的压力如同深冬的寒流，沉甸甸地向他压来。
“呼～”
杨纪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好受一些。
时间，还是时间！
自己需要一段稳定的修炼环境来提升自己，打破僵局！
快到家门口时杨纪拐向旁边的什锦行，包了些甜枣蜜饯回家，顺便调整自己的心态。
男人嘛，外面再有天大的难题，也不能带着情绪回家里！
暮色西合，青灰色的瓦檐在夕阳余烬中勾勒出柔和的剪影。
杨纪拎着用油纸包好的什锦蜜饯，刚拐进自家那条熟悉的小巷，远远就瞧见了家门口那一大一小两个翘首以盼的身影。
小鱼儿眼尖，几乎是杨纪身影出现的瞬间就跳了起来，小辫子甩得飞起，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清脆地喊着：“大哥！大哥回来啦！”她像只欢快的小雀儿，迫不及待地就想冲过来。
旁边的杨母赶紧伸手拉住女儿的后衣襟，嗔怪道：“慢点慢点！看你急的！”
话虽如此，她望向杨纪的目光里也满是温柔的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快。
只是看着女儿这副模样，杨母又忍不住对着走近的杨纪摇头笑道：“瞧瞧，瞧瞧！你这当大哥的，可把这小妮子惯坏了！整天就惦记着你带回来的零嘴儿，都快成望兄石了！”
杨纪看着母亲眼中那藏不住的笑意，又看看妹妹因为被母亲拉住而急得首跺脚、小脸憋得通红的可爱模样。
一路上心头积压的种种烦忧、紧迫感，仿佛被这暖融融的烟火气瞬间驱散了大半，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走！回家！吃好吃的喽！”
杨纪捏了捏小鱼儿的鼻子，左手顺势将其抱起，右手搀扶着母亲往回走。
天边只剩下一抹残阳，余光将三人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
三人其乐融融，吃完晚饭后杨纪借口修炼退出屋门。
夜幕开始降临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