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易拉罐开启的清脆声响,混合着98K那令人心悸的余韵,如同奇异的和弦,在夏灼的耳机里久久回荡。他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陆沉角色脚边那罐正在“汩汩”流淌着虚拟棕色液体的可乐,再看看自己背包栏里空空如也的可乐图标,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成就感交织在一起,冲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训练赛最终在陆沉冷酷高效的收割下结束。星火双排艰难吃鸡。复盘时,老K对陆沉那神乎其技的“可乐诱饵”配合赞不绝口,对夏灼那孤注一掷的灵光一闪也难得地给予了肯定。训练室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凝重,队员们看向“沉默之火”组合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真切的期待。
夏灼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陆沉。那人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拧开自己的保温杯喝水,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配合只是日常操作。但夏灼敏锐地捕捉到,当老K提到“可乐换人头”时,陆沉端着保温杯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回到707宿舍,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雪松香和牛奶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夏灼的心情莫名地轻松了一些,连带着看陆沉那张冰块脸都觉得顺眼了不少(虽然只有一点点)。
然而,好心情只持续到夏灼准备洗澡。
他拉开自己衣柜的抽屉,想拿换洗的袜子和内裤。手伸进去摸索了几下,指尖触感却有些异样。他疑惑地低头一看——
抽屉里,原本叠放整齐的衣物上方,赫然躺着两只袜子!一只深灰色的纯棉袜,一只印着幼稚卡通恐龙图案的彩色短袜!都不是他的!而且,款式不同,颜色迥异!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夏灼!他猛地拉开旁边陆沉的衣柜抽屉(自从“三八线”划定后,两人泾渭分明,夏灼几乎没碰过陆沉的东西)——果然!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件叠好的队服,袜子踪影全无!
夏灼的额角开始突突首跳。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宿舍里展开地毯式搜索。
床底下?没有。
书桌底下?只有几个滚落的空牛奶盒。
椅子后面?没有。
墙角那盆绿萝旁边?只有泥土和牛奶渍(?)。
夏灼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陆沉的床上。那团深灰色的被子依旧裹得严严实实,像某种神秘的茧。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小心翼翼地掀开陆沉枕头的一角——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汗味、灰尘和…某种难以描述的酸败气息扑面而来!
夏灼差点被熏得背过气去!
只见枕头下面,如同一个微型袜子展览馆,赫然躺着三只形态各异、颜色缤纷的袜子!一只纯黑的长筒袜,一只洗得发白、破了个小洞的白色运动袜,还有一只…赫然是夏灼找了半天的、印着恐龙图案的彩色短袜!三只袜子纠缠在一起,散发着一股陈年发酵般的“芬芳”!
“陆——沉——!!!”
夏灼的怒吼瞬间掀翻了707宿舍的屋顶!他捏着鼻子,用两根手指的指尖,极其嫌弃地捏着那只恐龙袜子的边缘,像拎着刚从下水道捞出来的生化武器,另一只手则指着枕头下那堆“污染源”,对着书桌方向那个依旧沉浸在平板战术地图里的人影咆哮:
“Silence!你的生化武器污染源!!!”夏灼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憋气而变了调,“我说我的袜子怎么老丢!全被你塞枕头底下了!你这是什么癖好?!收集袜子当传家宝吗?!还有没有点正常人的生活常识?!这味道!能当生化武器用了!!”
他拎着那只可怜的恐龙袜子,在陆沉面前愤怒地晃荡着,仿佛在展示罪证。
巨大的噪音和刺鼻的气味终于惊动了战术大师。
陆沉极其缓慢地、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从平板屏幕上抬起了头。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先是扫过夏灼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又落在他指尖拎着的那只晃荡的恐龙袜子上,最后,视线极其自然地移向了枕头下那堆散发着“芬芳”的“收藏品”。
他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眼神里甚至带着点被打扰思路的茫然。
沉默了几秒钟,就在夏灼以为他要暴怒或者至少毒舌反击的时候,陆沉慢吞吞地、用一种仿佛刚刚想通某个深奥战术难题的平静语气,开了口:
“哦。”他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平板上,手指随意地划了一下,“难怪少一只。”
少一只?!
夏灼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感觉自己所有的愤怒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散发着馊味的棉花上!他捏着那只恐龙袜子,看着陆沉那张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脸,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席卷全身。
“你…!”夏灼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最后只能把那只袜子狠狠扔回陆沉床上(远离自己的领地!),然后像躲避瘟疫一样冲进浴室,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狠狠地搓洗着碰过袜子的手指。
晚上,夏灼带着一身水汽和郁闷躺回床上。手腕白天训练时过度用力,加上遗迹挡枪那波强行操作留下的旧伤,此刻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无数根小针在骨头缝里扎。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和对床陆沉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疼痛越来越清晰,从隐隐作痛变成了持续的、令人烦躁的钝痛。夏灼想起自己带来的止痛膏药就塞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他咬咬牙,忍着痛,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尽量不发出声音,在黑暗中摸索着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抽屉边缘划过,探进去,焦急地翻找着那管熟悉的药膏。眼睛还没适应黑暗,只能靠触感。药膏…药膏…摸到了!一个圆筒状的硬物!
夏灼心中一喜,正要把药膏拿出来——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窜头顶!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城市光污染,夏灼惊恐地看到——就在他的床边,距离他伸进抽屉的手不到半尺的距离,无声无息地蹲着一个黑影!
是陆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在那里蹲了多久!
他穿着那身深灰色的睡衣,微长的黑发凌乱地垂在额前,遮住了小半眉眼。他背对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整个人几乎融在浓重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深难辨的光,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大型猫科动物!
而此刻,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在夏灼床头柜——那被他刚刚拉开、还没来得及合上的抽屉里!
抽屉里有些凌乱,除了那管刚摸到的药膏,还有几卷用了一半的白色医用绷带,以及一个印着XX骨科医院标志的、装着几片膏药的药盒。
陆沉的视线,如同精准的探针,牢牢地锁定了那些散落的绷带和药盒上。
夏灼的心跳骤然停止!巨大的惊恐和被窥探隐私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想合上抽屉!
然而,就在他动作的瞬间——
陆沉动了。
他那只骨节分明、异常干净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迟疑,从阴影中抬起。
指尖,悬停在抽屉里那卷散开的、带着消毒水和淡淡药味的白色绷带上方。
距离夏灼还伸在抽屉里、捏着药膏的手,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冰冷的指尖悬停着,仿佛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触碰某种无形的禁忌。
时间仿佛凝固了。
黑暗中,夏灼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般撞击着耳膜。他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记了,琥珀色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放大,死死地盯着那只悬停在绷带上方的、属于陆沉的手!
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