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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路的防御塔下，陷入了一片死寂。
阿狸沉默着，那双颠倒众生的狐媚眼眸中，第一次失去了焦点。她数千年的认知，被刚才那场无声的“抹除”彻底颠覆了。
而苏毅阳的灵魂，则依旧被那行猩红色的系统提示所占据。
【重生协议：……检索失败……协议己损坏……】
“重生协议……是什么？”
许久，阿狸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干涩与探寻。她显然通过他们的灵魂链接，“看”到了苏毅阳视野中的这行文字。
苏毅阳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将重塑这位符文之地原住民的世界观。
“在我们……或者说，在我认知中的‘游戏’里，死亡并不是终点。”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英雄被击杀后，会进入一段‘读秒’时间，时间到了，就会在基地里一个叫‘泉水’的地方……复活。这个过程，就叫重生。”
“……复活？”阿狸咀嚼着这个词，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就像……永生不灭？”
“不，不是永生。”苏毅阳解释道，“更像是一种……规则。就像太阳东升西落，河水向下奔流一样，‘死亡后在泉水重生’，是这个世界本应有的一条基础规则。而刚才那行字的意思是……这条规则，坏掉了。”
他停顿了一下，用一个阿狸或许更能理解的比喻说道：“想象一下，这个世界是一张由命运织就的巨大挂毯，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上面的一根线。而现在，这张挂毯本身出了问题，有些地方的线开始莫名其妙地崩断、散开。蔚……她不是战死了，她更像是……从这张挂毯上，被硬生生地抽掉了，连带着她原本应该在的位置，都变成了一个窟窿。”
“窟窿……”阿狸喃喃自语，她抬头看了看峡谷的天空，仿佛想从那虚假的天幕中，看出那些正在崩坏的“世界之线”。
“法则腐蚀……”她轻声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终于明白了，这场灾难的本质，不是外敌入侵，而是世界本身的“存在”正在从基础上瓦解。
恐惧，如同最深沉的寒意，第一次真正地攫住了这位九尾妖狐的心。如果整个世界都在“崩坏”，那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她所掠夺的一切，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这张破毯子上的一点颜料而己，随时可能随着毯子的破碎而灰飞烟灭。
突然，她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仿佛穿透了现实的躯壳，首视着苏毅阳的灵魂火种。
“你的世界……”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世界，也像这样吗？”
“不。”苏毅阳回答得斩钉截铁，“我的世界，很‘结实’。没有魔法，但万事万物都遵循着一套稳定得……近乎无趣的规则。我们称之为，物理。”
“物理……”阿狸记住了这个词。
一个稳定的、不会随时“崩坏”的世界。
这个认知，像一颗种子，在她心中疯狂地生根发芽，催生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的渴望。那不再仅仅是好奇，而是……一种对“幸存”和“永恒”的向往。
“领航员，”阿狸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多了一丝郑重，“我们的契约，需要补充一条。”
“什么？”
“你我之间这条灵魂通道……很特别。”阿狸分析道，“它能将你的灵魂从你的世界‘拉’过来。既然是‘通道’，就应该可以双向通行。我要帮你，尝试着……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去。”
苏毅阳的灵魂猛地一震！
“这……”
“这是我们契约的一部分。”阿狸的语气不容置疑，“我需要更清晰地‘观察’你那个世界的构造，隔着一层记忆迷雾看东西，总是不够真切。而你，也需要确认，你的‘家’是否还在那里等你。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苏毅阳明白，这是阿狸的阳谋。她想通过自己回归的瞬间，如同一位真正的“异界游客”般，亲眼“看”一看现实世界的模样。
但他无法拒绝。这是他唯一的，可能回家的机会。
“好。”他答应了。
“很好。”阿狸似乎很满意他的合作态度，“那么，在开始这场危险的尝试之前，履行你契约的另一部分吧。作为‘定金’，先给我讲一个你那个世界的故事。”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命令：“就从……你之前烙印在我脑海里的那个，会发光的、叫‘电脑’的镜子开始吧。”
苏毅阳沉默片刻，开始整理思绪。
他向阿狸描述了什么是“电”，什么是“计算机”，什么是“程序”和“BUG”。他告诉她，在他那个世界，有无数个像“召唤师峡谷”这样由代码构成的“虚拟世界”，而亿万的人类，每天都通过那块叫“屏幕”的镜子，将自己的意识投入其中，进行着娱乐、社交和战斗。
阿狸静静地听着。这些描述对她来说，比最深奥的禁忌魔法还要难以理解，却又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一个世界的人，竟然热衷于将自己投入“虚假”的世界中去……
而她这个“虚假”世界里的真实存在，却正在面临被“格式化”的危险……
这其中的荒谬与讽刺，让阿狸陷入了长久的思索。
“好了，故事时间结束。”阿狸打断了苏毅-阳的讲述，“你的‘定金’我很满意。现在，准备好，领航员。”
她操控着身体，回到了中路己方的防御塔深处，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然后缓缓地盘腿坐下。
“我会尝试逆转你到来时的那股‘吸力’，将它变成一股‘推力’。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痛苦，甚至会撕裂你的灵魂。用你最强的意志，去想念你的身体，你的家，你的世界！那将是引导你回去的路标！”
阿狸闭上了眼睛，九条狐尾无风自动，在她身后缓缓展开，庞大的、精纯的灵魂魔力开始汇聚。
“要开始了！”
随着她一声轻喝，一股与之前将他“拉”来时截然相反的、强大的灵魂之力，如同开闸的洪流，狠狠地“推”在了苏毅阳的灵魂之上！
一瞬间，苏毅阳感觉自己像一颗被弹弓射出的石子，被猛地推出了阿狸的身体，朝着那条来时的、连接着两个世界的、无尽的黑暗通道，急速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