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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远是被太阳穴里的钝痛刺醒的。
他蜷在财神庙的破蒲团上，后颈全是冷汗，仿佛有人拿生锈的铁钉在脑仁里缓慢搅动。
眼皮重得像压着铅块，勉强睁开时，视野里突然炸开一片银蓝色的数据流——那些细碎的代码碎片在空气里飘着，像被风吹散的星屑，又瞬间钻进墙缝消失不见。
“靠……”他撑着神像底座坐起来，手背上的血管突突跳动。
摸到胸口的玉坠时，指尖烫得缩回。
那枚青玉此刻像块烧红的炭，淡紫色的神契纹路正沿着锁骨往脖颈攀爬，在皮肤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
“醒了？”赵公明的声音从供桌后传来。
周远抬头，看见财神爷正往铜盆里倒热水，蒸汽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昨天神契刚成，神魂震荡正常。”
他甩了甩湿毛巾，“过来洗脸，等下带你去地铁站。”
“地铁站？”周远摸着发胀的额头站起来，转身时瞥见墙角的破镜子。这一眼让他血液都凉了。
镜中自己的瞳孔正泛着金芒，像被点燃的碎金，眨眼间又褪成普通的深棕。
他踉跄两步撞在供桌上，供果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赵公明拧毛巾的动作顿了顿：“第一次看见神格显化？”他把毛巾扔过去，“别慌，等碎片解封到第三层就稳定了。”
周远攥着毛巾的手在抖。
冷水敷在脸上时，他想起昨夜老张头那句没说完的“神契不是白来的”。
现在他终于明白代价是什么。
那些突然清晰的感官、不受控的数据流，还有瞳孔里时隐时现的金光，都在提醒他：这具身体正在被某种不属于人间的力量啃噬。
“走吧。”赵公明己经走到庙门口，玄坛鞭往肩头一扛，“测试神契效果，总不能在庙里干瞪眼。”
地铁站里人潮汹涌。
周远跟着赵公明挤过安检口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他下意识抬头，那些行色匆匆的乘客头顶，竟飘着若有若无的丝线！
有的是淡金色，像香火般缠绕；有的泛着冷蓝，黏在人后颈处，像团甩不脱的霉斑。
“那是信仰丝。”赵公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淡金的是还连着传统神的，蓝的……呵，赛博穹顶的虚拟神种的意识同步节点。”
他指了指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年轻人，那人后颈的蓝斑正随着手机屏幕的光闪烁，“这小子刷了三小时虚拟偶像首播，信仰早被抽干一半了。”
周远的喉咙发紧。
他想往后退，却撞在身后的广告牌上。
玻璃反光里，他看见自己的瞳孔又泛起金光，这次更亮，连眼白都染了层淡金。
他慌忙低头看鞋尖，却发现刚才那个年轻人不知何时站到了面前。
“赛博穹顶是你的未来。”年轻人的声音像卡带的录音机，眼睛首勾勾盯着周远眉心，“加入脑机计划，你会获得永恒的快乐。”
他伸出手，指尖泛着和蓝斑一样的冷光，“现在就跟我走。”
周远本能地往后躲，后背抵上冰凉的广告牌。
那只手离他鼻尖只剩十厘米时，他听见胸腔里传来玉坠的轻鸣。
愤怒、恐惧、不甘突然在胸口炸开——这些被职场欺压时咽下去的情绪，此刻像团火顺着血管往上蹿。
“叮！”
一面刻着云纹的金色盾牌突然砸在两人中间。
年轻人的手重重拍在盾牌上，溅起刺目的数据流。
他发出刺耳的尖啸，指甲瞬间变成黑紫色，抓挠盾牌的声音让周远耳膜生疼。
“操！”赵公明的玄坛鞭己经抽了过来，“退到我后面！”
周围的人群尖叫着散开。
周远被赵公明拽着往柱子后躲时，瞥见人群外站着个穿米色风衣的姑娘。
是林小曼！
她的工作牌还挂在脖子上，手里的咖啡杯摔在地上，褐色液体在瓷砖上洇开，像摊凝固的血。
“周远！”林小曼挤开人群冲过来，“你到底在搞什么？”
“刚才那东西……那是人吗？”她的指尖戳在他肩膀上，带着明显的颤抖，“你消失三天不回消息，现在又在地铁站和……和怪物打架？”
周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能看见林小曼眼底的担忧。
可此刻他喉间像塞了团棉花，只能挤出句：“小曼，你先回去……”
“她迟早会知道的。”赵公明突然插话。
财神爷靠在柱子上擦玄坛鞭，血珠顺着鞭身滴在地上，“你藏不住的，这力量又不是偷来的。”
周远猛地转头，“你闭嘴！”他的声音在发抖，“我不想把任何人卷进来！”
林小曼后退半步，盯着周远泛金的瞳孔，又看向赵公明染血的鞭子，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周远……”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到底……变成什么了？”
周远转身就跑。
他撞开人群冲进安全通道，楼梯间的风声灌进耳朵，把林小曼的呼唤撕得粉碎。
跑到一楼时，他扶着消防栓喘气，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小曼的消息：“我们分手吧。”
他盯着屏幕上的字，心想：这样也好。
最后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了消防栓后面的缝隙里。
深夜的财神庙飘着潮气。
赵公明坐在门槛上，仰头望着天空。
那些白天还隐在云层后的数据流，此刻正聚成大片幽蓝的云，像倒扣的海洋。
“再拖下去，碎片会先于赛博穹顶毁掉他。”他对着空气低语，手指无意识着袖口——那里缝着块黑色芯片，正发出不属于人间的幽蓝光芒，“得快点拿到那个东西……哪怕……”
风突然大了。
他的声音被卷进夜色里，只余下芯片轻微的嗡鸣，和远处便利店招牌的荧光，在暗夜里明明灭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