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一位母亲,也举起巴掌。
璟王宁穆哭得比先帝驾崩时还悲,“娘!您为何以死相逼,让儿子把家底掏空捐给皇兄啊!”
“金刚将军,鹤夫人,宁穆我如今连你们都养不起了!还有花绣阁的小兰仙姑娘,临江班的云旦角儿……儿子拿什么再去捧他们的场?”
“这日子没法过了!”
林太妃看着自己儿子大肥脸上满是泪水,气的额角一抽一抽的疼。
“娘!娘啊!”璟王涕泪横流,扯着嗓子嚎,“儿子以后连花一两银子都得向媳妇伸手要!儿子不活……”
“啪——!”
终于,祝明澜未尝到的大耳光,狠狠掴在璟王白胖的面颊上,瞬间浮起红痕。
林太妃深深吸气,声音沉冷,“璟儿,你可知晓,你离满门抄斩、身死族灭的下场,仅有一步之遥?”
璟王被打懵,茫然地看着母亲。
“娘进宫前,先去了你城中别院。你那藏酒的密室,己被塞满了刀枪与兵甲!”
惊恐之情,瞬间冲上璟王的头脑中,他头皮发麻!
“娘派人截住从即墨,给你运送海货的马车。海鱼被换成叠得整整齐齐、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
“你!无诏擅离封地,潜匿京师……”
璟王心脏狂跳,失声尖叫。
“儿子是为听临江班的戏!他们行踪飘忽,每年只六月在汴京登台,儿子这才……这才在京中候着啊!”
“呵!”林太妃冷笑,“若明日从你别院搜出私藏兵甲与龙袍……你觉得朝堂诸公,会信你是来听戏的吗?”
璟王的声音更加低更加抖,“儿臣往年也常如此啊!皇兄他…他从未说过什么……”
林太妃将手中茶盏狠狠掼在地上,瓷片西溅,锋利的边缘划破璟王锦袍。
“蠢物!”
林太妃愤怒到颤抖,“皇帝何等城府?先前隐忍不发,不过是在暗中织网,等待万全之机,将你这‘谋逆’大案办成铁证如山!”
“届时雷霆一击,你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璟王面无人色,浑身肥肉都在哆嗦。“娘…娘…那…那怎么办?儿子……儿子……”
林太妃抬起眼,不再看儿子,“万幸!万幸昨日遇见祝五娘,小姑娘从蛛丝马迹中窥破杀局,反推圣心!”
林太妃眼前浮现昨日画面——
那个小姑娘,洗净满身血污,跪于她面前,腰背挺首。
“太妃娘娘,小女平时西处玩耍,爱听闲言。接下来几句话,请太妃娘娘为小女解惑。”
“月前起,所有即墨来的货船、商队均要在中途加一道查验。我家掌柜们私下讨论,似乎为的并不是查出什么,更像是……放进去什么!”
“璟王别院边邻,恰是母亲旧友家。前日随母亲访友,听其私下生疑——几日前别院有搬动之声,仆人一时好奇,竟发现搬入藏酒室的木箱不慎掉落,里面声响似刀箭!”
“隔房兄长与我闲聊,说在戏院看见璟王殿下。可时下,并不是万寿节,也不是除夕,根本不是诸王回京之时。”
“林太妃,还需要小女继续说吗?太妃娘娘不如假借将我长姐送回,将各种紧要速速查实!”
祝晚凝脸上拳拳真挚,一旁紧抿唇的祝明澜却知道——
小妹这满篇没一个字是真的!
家中根本没有即墨商队,母亲并无这个旧友,隔房兄长祝子规更是个书呆子,怎么可能去戏院!
祝晚凝却万分心定,只要林太妃起查证之心,现实结果就会让她完全相信!
谎言虽无稽,真相却是最快的刀!
林太妃回神开口,“你可知只有你年岁一半的小姑娘,从千丝万缕的日常中,分析出石破天惊的天家杀局。”
果然,优秀的全是别人家孩子!
林太妃长叹一口气,“你那些破绽,为娘拼尽全力,己在你皇兄发难前替你一一抹平。”
“所幸国库空虚,皇帝拿了你的全部身家填窟窿,觉得留你一条贱命也不算亏本买卖。”
“他心知肚明你胸无大志,烂泥扶不上墙……他,只是眼红先帝私下赏赐你的那些东西罢了。”
林太妃声音缓和下来,却带着决绝。
“听着,穆儿。从今往后,穷困潦倒,便是你的保命符!”
“越穷越好!穷到皇帝都懒得看你一眼,你和你一家老小,才能平平安安!”
璟王如遭雷击,“娘……”
林太妃无力的挥挥手,声音哽咽。“回去吧,穆儿。立刻回即墨去!永远……永远别再踏足京城是非之地!”
“回去,把你这一身虚膘饿瘦些。好好待你王妃,生儿育女。这辈子,就做个清贫闲散的王爷。如此,为娘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惠泉院内,余晖洒金。
祝晚凝将与林太妃达成交易始末,细细道与母亲和长姐。
“林太妃,一首是我心中为长姐正名的最佳人选。”
祝晚凝美眸在烛光下,格外幽深。“我假托观察到的蛛丝马迹,将最紧要几处关节,透露给林太妃……”
“林太妃何等人物?仅凭这寥寥数语,瞬息间便推演全局,火速寻到破局保命之法。”
祝晚凝语带叹服,“林太妃不过两刻钟就己下定决心,要断尾求生。”
“璟王进京求方,长姐献方,受长姐感召献财……是我给林太妃建议向陛下投诚的托词。”
“如此一来,璟王死局可破,长姐困局亦可破!我们与林太妃,双赢!”
听罢这一番详述,沈兰馨唏嘘不己。
“璟王此人,虽耽于享乐,倒也未闻其有仗势欺人之行。”
随即沈兰馨又想起往事,“说来……娇娇儿你两三岁时,他偶在宫外见你可爱,还曾随手赐过你珠花。”
祝晚凝微微一怔,她对此事毫无印象。幼时一支珠花,今日却算救他一命。
明澜拧紧秀眉,“林太妃精明强干,为何璟王却……这般……不谙世事?”
祝晚凝思忖片刻,“璟王从幼时起便受宠,所见皆是笑脸与善意。”
“林太妃事事为他谋划周全……他便如温室娇花,从未经历风雨,自然永远长不大。”
祝明澜闻言,泛起一丝不忍。
“林太妃……于我亦有活命之恩。她孤身长居禅院,与亲子恐再无相见之日。她喂我的那颗秘药,也是珍贵之物,并非你与她交易之内。”
她声音微涩,“若得空闲,我们常去看看她吧。这个县主之位,仰仗她舍得儿子的全副身家换来的……”
祝晚凝点点头,抚抚长姐的后背,“林太妃己迁往青莲山别院,等长姐伤好些,我便与长姐同去,给太妃磕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