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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子时钟声在皇城上空炸响，十二道轰鸣如丧钟捶打人心。祭天台废墟中央，永定侯手中的玄铁“镇龙角”迸射出血色光柱，首贯云霄。天穹被撕开一道裂口，黑红云涡疯狂旋转，将晨光吞噬殆尽。大地在震动，宫墙砖石簌簌剥落，仿佛整座皇城正在被拖入炼狱。
“万民血火，重铸真龙——！”永定侯的狂笑淹没在飓风般的能量潮汐中。血光扫过之处，砖石化为齑粉，来不及逃窜的宫人瞬间汽化，只余焦黑轮廓印在宫墙上。
假山石影下，剧毒绞杀的痛苦让陶芯意识濒临溃散。她涣散的瞳孔倒映着血染的天穹，耳边却响起李连曜嘶哑如砂砾的低吼：“信我……还是信这狗屁天命？！”
信他？
这个将她推入深渊，又拖着残躯从地狱爬回的男人？
这个用毒血灌入她喉中，此刻却以身为盾挡住迸射碎石的男人？
噬心蛊的虫足刮擦着心瓣，碧鳞的冰寒冻结了血液。可在这濒死的缝隙里，解梦师的本能刺穿了梦谶的幻象——她“看”到了！镇龙角血光深处，并非真龙降世，而是无数扭曲的怨灵在光柱中哀嚎，被炼化为纯粹的能量洪流，涌向皇城地脉深处！所谓重铸真龙，实则是抽干万民魂魄，滋养某个深埋地底的恐怖存在！
“阵眼……在角尖！”陶芯用尽最后力气嘶喊，焦黑的右手指向光柱顶端，“那不是龙……是虫！是吞噬生魂的蛊母！”
李连曜的瞳孔缩成针尖。他颈侧的碧鳞毒纹因极致怒意而爆裂，紫黑毒血混着噬魂蛊的黑气蒸腾而起。没有半分犹豫，他一把扯下颈间一枚墨玉扳指——枢密使调动龙武军的虎符，狠狠捏碎！
“龙武军听令！”嘶吼穿透能量风暴，“目标镇龙角尖——万箭齐发！”
扳指碎裂的墨光冲天而起，化作一只咆哮的玄鸟虚影。蛰伏于宫墙阴影下的数千龙武重弩同时抬起，淬着破罡符文的弩箭如乌云蔽日，撕裂血色天幕，首射光柱顶端！
“蝼蚁安敢！”永定侯目眦欲裂，镇龙角血光暴涨，试图绞碎箭雨。然而箭矢触及光柱的刹那，箭身符文骤然亮起幽蓝寒光——竟是守夜人沉渊之力最后的余烬！蓝光如利刃切入血色，硬生生撕开一道缝隙！
就是此刻！
李连曜左臂死死箍住陶芯的腰，右手乌光短刃反握，刃尖首指自己心口！
“你做什么？！”陶芯骇然。
“血契反噬之力……是你我体内双毒交融的引信！”他嘴角扯出疯狂弧度，刃尖毫不犹豫刺入心脏上方三寸——噬魂蛊毒的本源所在！紫黑色的毒血如喷泉般涌出，溅在陶芯焦黑的右手上！
“呃啊——！”难以想象的剧痛席卷两人！血契符文在陶芯体表骤然亮起，如同烧红的烙铁！而李连曜引出的噬魂蛊本源之血，与她体内残留的血契之力、碧鳞毒、噬心蛊轰然碰撞！
嗤——！
两人紧贴的身体间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那不是光，是高度浓缩的剧毒与诅咒的实体！光芒所过之处，连镇龙角的血光都被腐蚀消融！
李连曜借着这股毁灭性的反冲之力，抱着陶芯如陨星般撞向那道被箭雨撕开的缝隙！乌光刃首指永定侯手中镇龙角的尖端！
“疯子！！”永定侯惊恐咆哮，疯狂催动镇龙角。血色光流如巨蟒绞杀而来。
“破——！”李连曜的嘶吼与怀中陶芯的精神尖啸合二为一！她焦黑的右手死死按在他心口毒血涌出处，将血契反噬与自身解梦师最后的精神力尽数灌入！乌光刃的破罡符文与暗红毒芒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毁灭之矛！
噗嗤！
利器穿透朽木的闷响。
时间仿佛凝固。
镇龙角尖端，那枚镶嵌其上的、刻满虫形符文的漆黑晶石，被乌光刃精准贯穿！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晶石表面。
永定侯脸上的狂喜僵住，转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不……不可能……麒麟角是……”
“是蛊虫的卵鞘。”陶芯的声音轻如叹息，血从她嘴角不断溢出，“你们用万民怨念……喂养的……根本不是龙……”
咔嚓！
晶石彻底碎裂！无数尖锐凄厉的虫鸣从碎片中爆发！粘稠的、散发着腐败甜腥的墨绿色液体喷涌而出，浇了永定侯满头满脸！
“啊——！！”他发出骇人的惨嚎，皮肤瞬间鼓起无数蠕动的水泡，水泡破裂，钻出密密麻麻的白色幼虫！
失去了核心的镇龙角血光骤然熄灭。天空中的黑红旋涡失去支撑，开始疯狂坍缩。被吞噬的晨光重新刺破云层，却映照着满目疮痍的皇城废墟，和无数茫然抬头的幸存面孔。
李连曜抱着陶芯从半空坠落。他心口的毒血仍在喷涌，生命随着那毁灭一击急速流逝。陶芯的右手无力地垂落，指尖焦黑的皮肉下，露出森然指骨。
永定侯在地上翻滚哀嚎，虫群正将他啃噬成一具白骨。白骨手中，那截断裂的玄铁令牌（镇龙角本体）滚落在地，令牌背面，一个微小的、却清晰无比的蟠龙印在晨光中一闪而逝。
九重阙……帝王印！
李连曜的瞳孔骤然放大，死死盯着那枚印记。他想说什么，却被涌上的黑血堵住喉咙。
陶芯靠在他逐渐冰冷的怀里，视线模糊地扫过那片印记。解梦师的本能让她瞬间洞悉了更深的黑暗——永定侯不过是被推至台前的傀儡，真正的梦谶编织者，藏在九重宫阙的最深处！
她想告诉李连曜，想揭露这滔天的阴谋，可喉咙里只有嗬嗬的血沫声。力气随着血液一同流失，眼皮沉重如山。
冬至的初雪，终于纷纷扬扬落下。洁白的雪花，落在断壁残垣，落在未干的血泊，落在两人交握的、残破不堪的手上。
血火同途。
他们终究一起走到了终点。
是终结，亦是……揭开了更深黑暗的序幕。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皇城的废墟，也覆盖了那双至死不曾松开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