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七,黎明前的临江城笼罩在薄雾中。姜沉璧站在城门外的土坡上,望着远处仍在冒烟的醉仙楼。一夜激战,萧景琰下落不明,但那张标注着北梁皇陵的地图,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的袖袋里。
"阿姐,都准备好了。"沈砚牵着一匹枣红马走来,右臂的绷带己经换成新的,脸色也比昨夜好了许多。
姜沉璧收回目光:"解药都带了吗?"
"带了。"沈砚拍了拍腰间的水囊,"福伯连夜配的,够用半个月。"
谢云澜从雾中走来,身后跟着十名玄甲军精锐。他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腰间佩剑也用麻布裹了起来,但眼中的锐气丝毫未减。
"临江城交给老陈了。"他递给姜沉璧一个包袱,"路上用的。"
包袱里是几套换洗衣物和两袋干粮,最底下还压着个小木盒。姜沉璧打开一看,竟是那盏被刺破的铜灯!灯芯己经不见了,但灯座上的北梁皇室徽记依然清晰。
"带着它,"谢云澜低声道,"或许有用。"
三人翻身上马,沿着官道向北疾驰。姜沉璧的耳边回响着萧景琰的话——"北梁皇陵"。那里埋葬着萧氏皇族的列祖列宗,守备森严,想要盗灯谈何容易?
"我们怎么进皇陵?"她大声问。
谢云澜头也不回:"先到边境再说。"
马匹飞奔,寒风如刀。姜沉璧的思绪却飘回了前世。那时她还是沈家大小姐,曾随父亲出使北梁,远远望见过皇陵的轮廓——群山环抱中一片雪白的建筑群,像头蛰伏的巨兽。
正午时分,三人在一处茶棚歇脚。沈砚捧着热茶暖手,突然压低声音:"有人跟踪我们。"
姜沉璧余光瞥见茶棚角落坐着个戴斗笠的老者,看似在打盹,但握茶杯的手势分明是练家子。
"别打草惊蛇。"谢云澜放下几枚铜钱,"走。"
离开茶棚不久,身后果然传来马蹄声。谢云澜一挥手,十名玄甲军立刻分成两组,隐入路旁树林。
"继续走。"他示意姜沉璧姐弟保持速度。
拐过一道山梁,前方突然出现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跪在路中央哭嚎:"行行好吧!我孙子病得快死了!"
姜沉璧勒住马,心头警铃大作——这荒山野岭哪来的老妇?
果然,就在她迟疑的瞬间,老妇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弩箭!姜沉璧本能地侧身,箭矢擦着肩膀飞过。
"有埋伏!"
树林中瞬间冲出二十余名黑衣人,刀光如雪。谢云澜一声长啸,埋伏的玄甲军从后方杀出,双方顿时混战成一团。
姜沉璧雌剑出鞘,一剑刺穿当先袭来的刺客咽喉。沈砚虽然右臂有伤,但左手短刀使得虎虎生风,转眼放倒两人。
"留活口!"谢云澜喝道。
最后一个刺客见势不妙,咬破毒囊自尽。姜沉璧掀开他的面巾,发现竟是醉仙楼的伙计!
"萧景琰的人?"沈砚喘着气问。
谢云澜摇头:"看这个。"他扯开刺客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梅花烙印——崔家死士!
"崔明月都死了,他们为什么..."
"为这个。"谢云澜从刺客怀中摸出封信,上面赫然写着:"杀沈氏姐弟者,赏金千两。——崔冀"
姜沉璧和沈砚面面相觑。崔冀不是己经残废了吗?
"障眼法。"谢云澜冷笑,"崔冀根本没残,那具'尸体'是替身。"
难怪萧景琰说他们兄弟是一伙的!姜沉璧握紧剑柄,指节发白。这场复仇,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继续赶路时,三人都提高了警惕。傍晚时分,他们抵达边境小镇青崖关。这里是南魏最后一处驿站,再往北就是两军对峙的缓冲地带。
"今晚住这儿。"谢云澜指着家不起眼的客栈,"明日换装过关。"
客栈老板是个独眼老汉,见到谢云澜时明显一怔,随即堆起笑容:"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三间上房。"谢云澜递过一块碎银,"再备些酒菜。"
老汉接过银子时,手指微不可察地在谢云澜掌心划了三下——又是那个暗号!姜沉璧心头一动,这客栈也是玄甲军的据点?
房间比想象的干净。姜沉璧刚放下包袱,房门就被轻轻叩响。谢云澜闪身进来,手里拿着套北梁商人的服饰。
"明日我们扮作皮货商。"他低声道,"关外有接应。"
姜沉璧接过衣服:"那个老板是你的人?"
"曾是玄甲军斥候。"谢云澜走到窗前,警惕地扫视街道,"边境最近不太平,北梁增兵了。"
姜沉璧突然想起什么,取出那盏破灯:"萧景琰说,这灯能看见被控制的人..."
谢云澜接过灯,从怀中掏出个小瓶,滴了滴血在灯座上。微弱的绿光闪过,灯壁上隐约浮现几个模糊的人影。
"这是..."
"边关守将。"谢云澜脸色阴沉,"至少有三个要塞的统领被控制了。"
姜沉璧倒吸一口冷气。若北梁此时进攻...
"所以我们得尽快毁掉主灯。"谢云澜收起铜灯,"睡吧,明日要闯鬼门关了。"
夜深人静,姜沉璧却辗转难眠。她轻手轻脚地来到院中,发现沈砚正坐在井边磨刀。
"怎么不睡?"
沈砚抬头,月光下的眼睛亮得惊人:"阿姐,我有个想法。"
"什么?"
"萧景桓和萧景琰兄弟相争,我们何不火上浇油?"沈砚狡黠一笑,"我偷听到福伯说,北梁老皇帝病重..."
姜沉璧心头一跳。若老皇帝驾崩,北梁必乱!
"你想伪造老皇帝的死讯?"
沈砚点头:"边关有玄甲军的信鸽,可以..."
"不行!"姜沉璧厉声打断,"太危险了!"
"可这是最好的机会!"沈砚急道,"只要北梁内乱,我们就能..."
"就能什么?"谢云澜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送死吗?"
姐弟俩吓了一跳。谢云澜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银边。
"王爷..."沈砚讪讪地收起刀。
谢云澜走过来,罕见地揉了揉沈砚的脑袋:"有胆识,但计划太糙。"他压低声音,"要造假,就得造全套。"
姜沉璧愕然:"你也赞成?"
"不是现在。"谢云澜眼中闪着冷光,"等我们拿到第五盏灯,再给萧家兄弟送份'大礼'。"
三人正低声商议,客栈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谢云澜一把将姐弟俩拉到阴影处,自己闪到门边。
马蹄声在客栈门口停下,接着是沉重的敲门声。
"老周!快开门!"
独眼老板很快出来应门:"谁啊大半夜的?"
"边境急报!"来人压低声音,"北梁二皇子遇刺,凶手留了南魏军牌!"
姜沉璧浑身一震。萧景琰遇刺?谁会...
"是萧景桓。"谢云澜在她耳边轻声道,"栽赃南魏,挑起战争。"
果然,就听那信使继续道:"将军命所有关卡戒严,见到可疑人格杀勿论!"
独眼老板连声应着,送走信使后,立刻敲响了谢云澜的房门。
"情况有变。"他递过一封密信,"北梁边境己经封锁了。"
谢云澜快速浏览信件,脸色越来越沉:"明日过关的计划行不通了。"
"那怎么办?"沈砚急问。
谢云澜沉思片刻,突然看向独眼老板:"老周,还记得那个'老鼠洞'吗?"
老周独眼中精光一闪:"王爷是说...鬼哭峡?"
"鬼哭峡是什么地方?"姜沉璧疑惑道。
"一条密道。"谢云澜收起信件,"首通北梁境内,但..."
"但有去无回。"老周接话,"那地方邪性得很,进去的人十死无生。"
沈砚却来了精神:"既然有路,总得试试!"
谢云澜看向姜沉璧:"你怎么想?"
姜沉璧深吸一口气。前路凶险,但若就此退缩...
"去。"她斩钉截铁,"沈家的仇,必须报。"
老周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块铁牌:"拿着这个,遇到守峡的老疯子就说是'断指老周'的朋友。"
铁牌上刻着狰狞的鬼脸,背面是"通行无阻"西个字。
"天亮前出发。"谢云澜收起铁牌,"抓紧时间休息。"
回到房中,姜沉璧取出雌剑细细擦拭。剑身映出她疲惫却坚定的面容。三年前的血债,如今终于要跨过边境去讨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