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璧攥着母亲给的名单,指节发白。边境的风夹着沙砾刮在脸上,生疼。她眯起眼,看着不远处熙攘的集市——那是南魏与北梁交界的黑水镇,三教九流混杂,正是传递消息的好地方。
"阿姐,咱们真要这么干?"沈砚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着短刀。少年眼中跳动着复仇的火焰,比边境正午的太阳还灼人。
"急什么。"姜沉璧从包袱里取出三盒胭脂,指尖在盒底轻轻一扣,露出夹层,"杀人不见血,才是上策。"
谢云澜抱臂靠在树干上,嘴角噙着笑:"姜姑娘这手艺,不去开胭脂铺可惜了。"
姜沉璧白了他一眼,将特制的胭脂粉装好。这些胭脂掺了她从母亲药方改良的慢性毒药,接触皮肤三个月后才会发作,症状像极了风寒。
"赵怀安的夫人最爱北梁的'醉芙蓉'。"她将其中一盒递给沈砚,"明日镇上有商队去南魏都城,你想办法让这盒胭脂到她手上。"
沈砚刚要接过,谢云澜突然按住他肩膀:"等等。"他眯眼看向集市,"有尾巴。"
姜沉璧心头一紧。顺着谢云澜的目光,她看到两个穿粗布衣裳的汉子正在摊贩间穿梭,眼神却不住往他们藏身的林子瞟。
"北梁的探子。"谢云澜轻声道,"看来萧景琰的人追来了。"
姜沉璧迅速包好胭脂塞进怀里:"分头走。老地方汇合。"
她刚起身,一支弩箭"嗖"地钉在脚前。集市那边传来喊声:"在那儿!沈家的余孽!"
"跑!"谢云澜一把推开沈砚,反手抽出藏在柴捆中的剑。寒光闪过,最先冲来的探子捂着脖子栽倒。
姜沉璧抓起包袱就往林子深处钻。身后脚步声杂乱,至少五六个人追来。她咬紧牙关,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这些年的逃亡让她熟悉山路,但今天追兵显然都是老手。
"沈姑娘,别跑了!"身后传来阴恻恻的笑声,"太子殿下只想请你回去叙叙旧!"
姜沉璧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她猛地转身,袖中暗藏的银针己经扣在指间。追兵是三个精瘦汉子,领头的脸上有道疤,正不怀好意地逼近。
"认错人了吧?"她故作镇定,"小女子姓姜,不是什么沈姑娘。"
刀疤脸嗤笑:"装什么?你颈上那道绞痕,化成灰我都认得。"他抽出腰刀,"乖乖跟我们走,少受点罪。"
姜沉璧眼神一冷。知道她绞痕的人,必定参与过三年前那场屠杀。她慢慢后退,银针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我要是说不呢?"
"那就打断你的腿抬回去!"刀疤脸一挥手,两个手下包抄过来。
姜沉璧突然扬手,三根银针疾射而出。最前面的汉子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倒地打滚。刀疤脸大怒,挥刀劈来。姜沉璧侧身闪避,却还是被刀锋划破了衣袖,小臂顿时鲜血淋漓。
"贱人!"刀疤脸第二刀接踵而至。
姜沉璧踉跄后退,后背抵上树干。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剑光如虹,刀疤脸的胳膊齐肩而断!
"谢云澜!"姜沉璧惊呼。
男人背对着她,剑尖滴血。剩下那个探子转身要跑,谢云澜手腕一抖,长剑脱手而出,将那人钉在了地上。
"没事吧?"他转身查看姜沉璧的伤口,眉头紧锁。
"小伤。"姜沉璧喘着气,"沈砚呢?"
"安全了。"谢云澜撕下衣角给她包扎,"但这地方不能待了。北梁的密探己经渗透到边境,你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
姜沉璧心头一沉。身份暴露意味着复仇计划要提前。她看了眼地上哀嚎的刀疤脸,突然蹲下身:"谁派你们来的?"
刀疤脸疼得脸色煞白,却狞笑道:"你...你猜啊...沈家满门死绝..."
谢云澜一脚踩在他断臂处:"说人话。"
"啊——!是...是崔侧妃!"刀疤脸惨叫,"她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姜沉璧瞳孔骤缩。崔明月!果然是她!
"她还说什么?"姜沉璧掐住刀疤脸脖子。
"说...说你爹临死前...交出了...名单..."刀疤脸嘴角溢出血沫,"但少了一页..."
姜沉璧与谢云澜对视一眼。母亲给的名单果然不完整!
"走。"谢云澜拉起她,"追兵很快会到。"
两人在林间疾行。姜沉璧小臂火辣辣地疼,却顾不上这些。崔明月在找名单,说明这上面有她害怕的东西。
"去老周那儿。"谢云澜突然说,"他熟悉北梁暗桩,能帮我们查缺的那页。"
姜沉璧点头。两人刚出林子,迎面撞上气喘吁吁的沈砚。
"阿姐!"少年看到她手臂染血,眼睛都红了,"谁干的?我宰了他!"
"己经死了。"姜沉璧按住冲动的弟弟,"东西送出去了吗?"
沈砚拍拍胸口:"那盒胭脂己经混进商队的货里,三天后就能到赵夫人手上。"
谢云澜突然皱眉:"你们闻到了吗?"
空气中飘来一股焦糊味。三人循着味道望去,只见黑水镇方向腾起滚滚浓烟!
"不好!"谢云澜脸色大变,"老周的联络点!"
当他们赶到镇上时,铁匠铺己经烧得只剩框架。几个镇民正在泼水救火,但显然无济于事。
"怎么回事?"谢云澜拽住一个老者。
"造孽啊!"老者摇头,"刚来了一队官兵,二话不说就放火!老周想救人,被他们...唉!"
姜沉璧顺着老者指的方向看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铁匠铺门口的血泊里,躺着断指老周的尸体,胸口插着一柄刻着北梁徽记的短刀!
谢云澜拳头捏得咯咯响。姜沉璧轻轻按住他颤抖的手臂,发现他袖中藏着一张烧焦的纸片,隐约可见几个字:"公主...魏宫..."
"这是..."
谢云澜迅速收起纸片:"先离开这。"
三人避开官道,沿着小路疾行。傍晚时分,终于到达约定汇合的山洞。刚进洞,沈砚就一拳砸在石壁上:"崔明月这个毒妇!"
姜沉璧沉默地处理伤口。谢云澜在洞口布置完警戒陷阱,回来时脸色阴沉得可怕。
"老周最后给了我这个。"他摊开掌心,是半枚青铜钥匙,"能打开魏宫密道。"
姜沉璧心头一跳:"你要回南魏都城?"
"必须回去。"谢云澜眼中寒光闪烁,"赵怀安不仅是萧景琰的人,还可能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
沈砚猛地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杀了那狗官!"
"坐下!"姜沉璧厉声喝道,"莽撞能报仇吗?"她转向谢云澜,"钥匙能开哪里的密道?"
"不清楚,但老周用命换来的,必定重要。"谢云澜收起钥匙,"三日后商队到都城,我们跟着混进去。"
姜沉璧摇头:"太危险。北梁密探己经盯上我们,南魏那边肯定也有防备。"她从怀里取出名单,"不如先从这里下手。"
烛光下,三人仔细研究名单。突然,姜沉璧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所有暗桩名字旁边都标有数字,唯独赵怀安后面是个"月"字。
"月...崔明月?"沈砚疑惑。
谢云澜猛地抬头:"不,是月份!赵怀安每月十五会与北梁密探接头!"
姜沉璧迅速推算:"三日后就是十五!"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去。"姜沉璧斩钉截铁,"赵夫人收到胭脂后,我以姜家小姐身份拜访,正好探听消息。"
谢云澜沉吟片刻:"太冒险。赵怀安认识沈家人的长相。"
"所以需要这个。"姜沉璧从包袱里取出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母亲留给我的。"
沈砚倒吸一口凉气:"阿姐,你..."
"就这么定了。"姜沉璧戴上面具,瞬间变成个陌生少女,"我去赵府,谢云澜查密道,沈砚负责接应。"
谢云澜深深看她一眼:"若遇危险,立刻撤退。"
姜沉璧勾唇一笑:"放心,我还要留着命看赵怀安毒发身亡呢。"
夜深了,沈砚在洞口守夜。谢云澜靠着石壁假寐,忽然感觉有人靠近。睁眼一看,姜沉璧正往他怀里塞了个香囊。
"安神的。"她低声道,"别死了,我的仇还没报完呢。"
谢云澜捏着香囊,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他忽然抓住姜沉璧的手腕:"香囊里加了什么?"
姜沉璧挣了一下没挣脱,索性凑近他耳边:"放心,不是毒药。"她呼出的热气拂过他耳廓,"是解药。赵府熏香里有,这能保你清醒。"
谢云澜眸光一暗,突然将她拉近:"姜沉璧,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女人在面具下轻笑:"等你活着回来,我再告诉你。"
洞外,沈砚望着远处都城的灯火,握紧了短刀。夜风吹散了他的低语:
"爹,娘,儿子一定为你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