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是苏沉璧从未想象过的炼狱。
白天,她如同最警惕的野兽,在莽莽山林中穿行,避开可能存在妖兽的区域,更要时刻提防苏家可能派出的搜捕者。饿了,只能采摘最苦涩的野果,挖掘勉强能入口的草根,偶尔运气好,用简陋的陷阱捕到一只瘦小的山鼠,便是无上的美味。渴了,就饮山涧溪水。
夜晚,寒气刺骨。她蜷缩在冰冷的石缝或树洞里,运转那微弱得可怜的“种子”灵根,艰难地从稀薄的天地灵气中汲取一丝丝暖流,勉强维持体温,驱散深入骨髓的虚弱。丹田的伤口在灵根微弱的滋养下缓慢愈合,但每一次灵气的流转,都伴随着针刺般的疼痛。
更可怕的是追杀。苏家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快、更狠。
第三天,她就在一处山谷发现了搜捕者的踪迹——三个炼气中期的苏家护卫,带着追踪用的嗅风犬。她凭借对山林的熟悉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劲,设下简陋的陷阱,用毒刺刺伤了一人,惊走了嗅风犬,才得以逃脱,代价是左臂被刀气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第七天,她遭遇了一头饥饿的疾风狼。没有灵力,只有一把从死去护卫身上捡来的豁口短刀。那是一场纯粹的、血腥的肉搏。她以伤换命,被狼爪在背上撕开三道血口,最终将短刀捅进了狼的眼窝。浓烈的血腥味很快会引来更多麻烦,她只来得及割下几块狼肉,便匆匆逃离。
伤口在发炎,高烧反复折磨着她。身体极度虚弱,新生的“种子”灵根汲取的灵气杯水车薪。有好几次,在冰冷的雨夜里,她蜷缩在湿透的草堆中,意识模糊,仿佛看到地狱的入口在眼前张开。
支撑她没有倒下的,唯有刻骨的恨意。
每一次濒临崩溃,眼前就会闪过苏玉璃那张狂喜贪婪的脸,闪过林氏那冰冷施舍的眼神,闪过丹田被剖开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绝望!
“废物……就该铺路……”嫡姐那淬毒的声音如同魔咒,在意识模糊时反复回响。
“不……”苏沉璧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她艰难地调动着丹田内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灵力,一遍遍冲刷着经脉,哪怕带来的是撕裂般的痛苦。“铺路?我要你们……无路可走!”
靠着这股不灭的恨火和系统灌输的、如同本能般的基础草药辨识知识,她在山林中寻找着能消炎退烧、止血化瘀的草药,胡乱嚼碎了敷在伤口上。每一次吞咽苦涩的草汁,都像是在吞咽复仇的毒药,灼烧着她的喉咙,也淬炼着她的意志。
整整一个月,如同在地狱边缘爬行。
当苏沉璧终于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翻过最后一道布满嶙峋怪石的山梁时,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败腥臭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如同坠入另一个噩梦。
无边无际的、翻滚着墨绿色泡沫的泥沼,在铅灰色的天穹下蔓延。腐烂的水草纠缠着不知名的兽骨,漂浮在浑浊的水面上。扭曲的、长满瘤状物的黑色怪树从淤泥中顽强地探出枝桠,枝头挂着破败的布条和风干的骸骨。空气中弥漫着水汽、沼气、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瘴疠之气,混合成令人窒息的味道。
视线所及,能看到一些零星的、破败的棚屋和歪斜的木楼,如同疥疮般点缀在泥沼边缘稍硬的“陆地”上。更远处,似乎有一座依托着巨大枯树搭建的、相对密集的聚落,隐约传来模糊的喧嚣和打斗声。
黑水沼泽。流放之地。罪恶之都。
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