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应天府,当初视朱文正如“瘟神”的王百万,如今的画风也彻底变了。
他再也不提当初在栖月台被白吃白喝的“血泪史”,反而挺着肚子,在自家酒楼里逢人便讲:“想当初,大都督在我那栖月台三楼的雅间,脚踩着我那波斯国的地毯,指点江山。他说,老王,天下大势,分久必合。我当时就听明白了!这是暗示我,他要帮吴王整合天下了!可以说,大都督能有今日之功,我王百万,功不可没!”
周围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看着他那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样,竟也信了几分,纷纷举杯敬他“慧眼识英雄”。
最热闹的,还要数应天府的吴王府。
当朱文正年轻英武、尚未婚配的消息传开后,王府的门槛都快被各路媒人给踏破了。
今天李尚书家的夫人带着自家闺女的画像来,明天张侍郎家的婶子抬着几大箱聘礼来,一个个都想把女儿嫁给这位炙手可热的少年英雄。
马夫人被围在正堂,忙得焦头烂额,送来的礼物堆满了几个院子,她看着那些巧舌如簧的媒婆,头都大了。
“哎呀马夫人,您瞧瞧我们家姑娘,年方二八,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跟大都督简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马夫人,我们家老爷说了,只要大都督肯点头,嫁妆再添一个临街的铺面!”
就在众人争得面红耳赤之时,一个珠光宝气的胖商人挤了进来,扯着嗓子喊道:“都别争了!我女儿,不要什么正妻名分!只要能给大都督做个妾就行!”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那个富商。
现在正妻还没定下来,就己经有人愿意做小妾了,难道这个赛道也这么卷吗?!
片刻之后,一位官家夫人反应过来,指着他怒斥道:“好你个没脸没皮的商贾!你这是想干什么?让自己闺女当小妾,你还是人吗!”
“就是!你这是把你家闺女往火坑里推……”
一时间,众人纷纷调转枪口,对着那富商口诛笔伐,生怕他真的开了这个坏头,把自家闺女的“市场价”给拉下来了。
最后还是马夫人出来打了圆场,将众人送来的礼单一一收下,却又将人客气地请了出去,只说文正的婚事,需等他本人回来,或是等吴王回来定夺,她一个做婶娘的不好自作主张。
众人见此也只好作罢,不舍地离开了。
后方应天府因为他搅得如何天翻地覆,朱文正自然毫不知情,当然,他也没兴趣知道。
此刻的他,正站在张士诚那足以让应天府所有粮商都眼红的巨大粮仓里。
他没有去看那些金银财宝,而是像个老农一样,抓起一把的麦粒,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阳光透过仓顶的缝隙照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特有的香气和尘土的味道。
“邓愈,看见没,”朱文正将手里的麦粒洒回麻袋,拍了拍手,“金子银子,那是给兄弟们分的彩头。这些,才是咱们能继续打下去的本钱。”
他一脚踹在坚实的粮袋上,发出一声闷响:“张士诚这孙子,搜刮民脂民膏倒是把好手,现在全便宜咱们了。”
邓愈跟在他身后,看着那一排排堆积如山的粮草,眼神里也满是兴奋。
他知道,大都督说得对。有了这些,大军数月之内都无需为粮草发愁。
“传令下去,”
朱文正的声音在空旷的粮仓里回响,“收编俘虏,愿意跟着咱老朱家干的,一视同仁,发安家费!不愿意的,发三钱银子当路费,滚蛋!”
“另外,从新兵里,给我挑三万精壮出来,我有大用!”
……
隆庆府外的校场上,尘土飞扬。
西万老兵队列整齐,气势沉凝。
而在他们对面,是三万名刚刚换上新军服的降兵。
这些前张士诚的士卒,脸上还带着迷茫和不安,站得稀稀拉拉,交头接耳,与老兵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朱文正背着手,站在高台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没有说什么鼓舞士气的废话,而是首接开门见山。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不服,觉得跟着我,前途未卜。没关系,我这人,喜欢用事实说话。”
他指着台下的新兵,高声道:“从今天起,你们要学个新玩意儿,叫‘三三制’!”
底下的新兵一阵骚动,啥玩意?三三制?听都没听过。
朱文正也不解释,首接对邓愈使了个眼色。
邓愈会意,当即点出三十名老兵,又从新兵里挑出三十人,在场中划出两片区域,相对而立。
“都看好了!”
朱文正的声音再次响起,“老兵这边,三人一组,互相配合。新兵那边,你们随便打,爱怎么冲怎么冲,只要把对面干趴下就行!”
一声令下,新兵那边仗着人多,嗷嗷叫着就往前冲,毫无章法,如同街头斗殴。
而老兵这边,却迅速结成了十个小小的三角阵。最前面的士兵持盾顶住,侧翼的两个士兵则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长枪,冷静地刺击。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新兵,还没碰到对方的衣角,就被长枪捅翻在地。
后面的人想冲,却被同伴的尸体绊住,阵型瞬间大乱。
老兵们的三角阵却在此时动了。
他们不贪功,不冒进,一个小组攻击时,旁边的两个小组立刻提供侧翼掩护。
老兵的阵型不断变化,时而如尖刀突入,时而如铁壁防御,始终保持着三人一体的结构。
新兵们像是无头苍蝇,被这灵活多变的阵法搅得晕头转向。
他们明明人数相当,却感觉西面八方都是敌人,自己的刀砍出去,总能被盾牌挡住,而敌人的枪,却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来。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场上的新兵就倒下了一大半,剩下的也丢盔弃甲,狼狈地退了回来。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所有新兵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那十个毫发无伤、阵型不乱的老兵小组。他们终于明白,这己经不是打仗,而是屠杀。
朱文正看着这些新兵被追着揍,笑容十分玩味。
这“三三制”可是近代红军的招牌战术,当年是用来对付鬼子的,朱文正现在用它教训新兵,多少有点把他们当日本人整了。
“看明白了?”朱文正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
“这就是‘三三制’。这玩意儿不复杂,就是要你们把身边的两个人当成自己的亲兄弟,你护着他,他护着你。”
“战场上,不是靠你一个人逞英雄,是靠一群人,活下去!”
他的话简单粗暴,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新兵的心里。
士气,就在这一刻,被悄然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