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谈妥,朱文正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又回来了。
临走前,他搓着手,一脸期盼地凑到朱元璋面前:“叔,那……您看,我那婚事……”
朱元璋刚缓和的脸色又黑了下去,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朕回头就让礼部挑个好日子,给你赐婚!”
“别啊,”
朱文正小声嘀咕,“我看您这架势,是想赖账……”
“滚!”
朱元璋顿时气笑了,顺手抄起桌上一个没摔的茶杯就扔了过去。
朱文正早有预料,身子一矮,撒腿就跑,转眼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长串得意的笑声回荡在殿内。
朱元璋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最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苦笑。
这混账小子,真拿他没办法。
……
短短几日,应天府里像是被投下了几颗惊雷,炸得满城风雨。
先是朱元璋一纸诏令,恢复了朱文正大都督的官职,紧接着又是一道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任命——统帅大明水师。
这还没完,礼部紧随其后,正式宣告了皇帝赐婚的消息。
将张昶之女张云媛,许配给新上任的水师大都督朱文正。婚期,就定在北伐大军凯旋之后。
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们更是议论纷纷,一头雾水。
“马上就要北伐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怎么让大都督去管那些船了?”
“水师?咱们的敌人不是在北边的草原上吗?难不成要坐船去打元大都?”
“最想不通的还是那桩婚事!张昶是什么人?一个降臣!让大都督娶他女儿,这张昶老儿他也配?!”
各种猜测甚嚣尘上,但谁也猜不透那位高坐龙椅之上的帝王,和他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侄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这满城喧哗之中,礼部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将聘礼送到了张府。
那排场,那风光,让整条街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也让张昶那张老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
这天夜里,大都督府。
朱文正早就睡下了,折腾了这么些天,又是献炮又是献策的,好不容易能安生躺下,自然是睡得十分香甜。
他怀里还搂着温香软玉的月儿,被褥下,两人的身子亲昵地贴着,呼吸交缠,一室旖旎。
“咚、咚咚……”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又克制的敲门声。
月儿睡得浅,被惊醒了,随后警觉地坐起身。
她侧耳听了听,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朱文正搭在她腰上的胳膊,披上外衣,轻手轻脚地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气喘吁吁的丫鬟。
“月儿姑娘,”
那丫鬟焦急地低声道:“府外……府外来了一位姑娘,她说是……是张家小姐,有天大的要事,必须立刻见到大都督!”
月儿一怔,张家小姐?那不就是……未来的女主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朱文正,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不敢耽搁,赶紧回屋禀报。
“爷,爷?”月儿轻轻推着朱文正,“张家小姐来了,说有急事找您。”
“唔……张家小姐?”
朱文正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哪个张家……这大半夜的……”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张家小姐!张云媛?
他那便宜未婚妻?
朱文正瞬间就支棱起来了,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快!快请进来!”
没一会儿,张云媛就被引到了朱文正所住的小院。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发髻有些散乱,绝美的小脸上满是仓惶与疲惫,像是连夜奔逃出来的。
当她踏入院门,一眼就看到了从屋里迎出来的月儿。
月儿只披着一件薄纱外衣,长发如瀑,睡眼惺忪间自有一股慵懒的媚态,烛光下肌肤莹润,显然是刚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
西目相对。
一个清冷如月,一个妩媚似花。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闪过,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瞬间爆发。
张云媛的目光,带着审视与天生的清高,从月儿的脸,滑到她略显凌乱的衣襟上,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含着一丝警惕和敌意的眼眸里。
月儿的心猛地一揪,面对这位名正言顺的“未来主母”,她本能地感到了威胁和自卑,但又不甘示弱地挺了挺胸,想用自己身为“过来人”的熟稔,宣示某种主权。
然而,这种无声的对峙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最终,还是月儿败下阵来。
她垂下眼帘,屈膝一福,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奴婢,见过张小姐。”
“不必多礼。”张云媛的声音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
朱文正这时己经披着外袍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他看到张云媛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上前关切道:“云媛?你怎么……怎么这副打扮就来了?外面天冷,快进屋!”
说着,便想拉她的手。
张云媛却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她的目光越过朱文正,冷冷地扫了一眼屋里那张宽大的床榻,床上的被褥还凌乱地掀开着,明显是两个人睡过的痕迹。
她收回目光,看着朱文正,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们两个,睡在一起?”
这一问,首接、尖锐,像一根冰锥,瞬间扎破了现场暧昧又紧张的气氛。
朱文正当场就噎住了。
他能跟皇帝掰扯国策,能跟宿将谈论兵法,却被一个黄毛丫头的质问堵得哑口无言。
朱文正总不能说“是啊,睡了,怎么了”,那也太混账了。可要是否认,这屋里的痕迹又明明白白地摆着。
一旁的月儿,低着头,嘴角却忍不住,偷偷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咳!”
朱文正干咳一声,强行转移话题,脸上换上严肃的表情:“说正事!你这么晚跑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提到正事,张云媛脸上的冰冷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和委屈。
“我爹……”她声音发颤,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我爹他……他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