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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强案尘埃落定，市局内部表彰会后，温叙言左臂的石膏也终于拆了。医生叮嘱仍需静养，不可用力。公寓里那根无形的弦，却随着他身体的康复悄然松弛下来。
拆石膏那天是个难得的冬日晴空。林溪特意请了半天假陪他去医院。回程时，温叙言没让司机送，黑色越野车汇入午后的车流，开得不疾不徐。
“想吃什么？”温叙言目视前方，声音里带着伤后初愈的淡淡慵懒，“庆祝一下？”
林溪正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闻言转过头。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侧脸上，高挺的鼻梁投下小片阴影，下颌线依旧冷硬，但眉宇间那股因伤痛和案牍劳形而积压的沉郁似乎被阳光驱散了些许。她心头微微一动，一个念头脱口而出：“去超市吧？买点菜，回去……自己做？”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怔住了。这提议太家常，太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会做的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
温叙言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也顿了一下。他侧过头，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里面没有审视，没有探究，只有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意外，随即化开一点柔和的光晕。
“好。”他应得干脆，方向盘一打，拐向了附近一家大型进口超市的方向。
巨大的超市里暖气开得足，人声嘈杂，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林溪推着购物车，温叙言走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带着天然的压迫感，引来不少侧目。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和深灰色羊绒大衣，气质冷冽，与这充满生活气息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林溪起初还有些拘谨，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游移，努力想着需要买什么。温叙言却显得比她更自在些，他目标明确，拿东西的动作干脆利落。
“这个，”他拿起一盒包装精致的澳洲和牛，看也没看价格就放进推车，“你上次说想试试煎牛排。”
林溪一愣，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
他又走到海鲜区，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水箱里几只张牙舞爪的鲜活帝王蟹：“这个清蒸？”目光转向她，带着询问。
“太……太奢侈了。”林溪看着那价格标签，下意识地摇头。这顿饭的规格己经远超她的日常认知。
“奢侈？”温叙言挑眉，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庆祝你找到关键线索，破了案，也庆祝我拆了石膏，难道不该奢侈点？”他说得理所当然，顺手又拿起旁边一盒处理好的黑金鲍。
林溪看着他流畅的动作，心底那点微妙的尴尬反而散了。在他世界里，这大概就是最寻常的“家常”。她不再纠结价格，目光被旁边水灵灵的蔬菜吸引。“再买点芦笋吧？配牛排很好。还有……西兰花？”
“嗯，你定。”温叙言推着车跟上她。
她挑拣着蔬菜，他就在旁边看着，偶尔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袋子，放进推车。她拿起一盒草莓，看了看日期，他自然地接过，又拿起旁边一盒蓝莓一起放进推车：“补充维生素。”
没有刻意的靠近，也没有疏离的回避。他高大的身影就在她身侧半步的距离，像一道沉默而坚实的屏障，隔绝了周围好奇打量的视线。他偶尔俯身拿高处的东西，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超市里暖烘烘的食物香气拂过她的鼻尖，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结账时，推车堆得满满当当。温叙言拿出卡，动作流畅。林溪看着收银员扫描那些昂贵的食材，心里默默计算着数字，却奇异地没有以往那种“学费”带来的沉重感。或许是因为，这一次，是她主动提议，而他只是欣然参与。
回到公寓，林溪系上围裙，在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厨房忙碌起来。温叙言没回书房，而是靠在岛台旁，看着她。他刚拆石膏的左手还不能用力，只虚虚地搭在台面上。
“需要帮忙？”他问。
“你坐着就是最大的帮忙。”林溪头也不抬，专注地处理着帝王蟹。动作不算特别熟练，但有条不紊。
温叙言没再坚持，目光落在她身上。米色的宽松毛衣，头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暖黄的灯光下，她低垂的眉眼专注而柔和，握着厨具的手指白皙纤细，却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韧劲。她不再是那个在浴室门口、用身体和算计当武器的女孩，也不是解剖室里冷静锐利的实习生。此刻的她，像一幅褪去了所有激烈色彩的油画，只剩下温暖而踏实的底色，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锅里蒸腾起氤氲的热气，带着海鲜的鲜甜。滋滋的煎牛排声响起，油脂的焦香弥漫开来。林溪动作麻利地翻面，撒上研磨好的黑胡椒和海盐粒。
“尝尝味道？”她用小叉子叉起一小块刚剪下的牛排边角，自然地递到他嘴边。
温叙言一怔。这个动作比超市里任何一次靠近都更首接。他看着她清澈的眼底，没有讨好，没有试探，只有纯粹分享美食的期待。他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将那块肉含入口中。
外焦里嫩，肉汁丰盈，混合着黑胡椒的辛香和海盐的微咸，恰到好处。
“很好。”他点头，声音低沉。
林溪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转身继续忙碌。温叙言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舌尖残留的肉香似乎一路蔓延到了心底。他看着她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看着蒸锅袅袅上升的白汽，看着餐桌上渐渐摆满的、散发着光泽的菜肴……一种久违的、名为“家”的暖意，悄然包裹了他冰冷的胸腔。
晚餐摆上桌，窗外己是华灯初上。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璀璨的灯火如同星河倒悬。屋内暖意融融，食物的香气弥漫。
没有昂贵的威士忌，只有林溪从超市顺手买来的、带着清甜果香的起泡酒。两人隔着餐桌相对而坐。
“祝贺林法医首战告捷。”温叙言端起酒杯，深眸在灯光下映着细碎的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带着清晰的调侃和赞许。
林溪脸颊微热，端起杯子与他轻轻一碰：“谢谢温队……和你的权限码。”玻璃杯碰撞发出悦耳的轻响。
两人相视一笑。紧绷的界限，似乎在食物的香气与暖黄的灯光里，彻底消融了。
一顿饭吃得安静而惬意。没有刻意的找话题，偶尔交流几句菜的味道，或是市局某个同事的趣事。气氛松弛得不可思议。林溪甚至忘了去计算这顿饭吃掉了他多少“学费”，只是单纯地享受着美食，享受着此刻难得的平静与……平等。
饭后，林溪收拾碗筷，温叙言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回书房。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流动的光河。林溪收拾完厨房，擦着手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半步远的位置，也望向窗外。
两人都没有说话。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在外，室内只有中央空调低微的送风声。巨大的空间里，一种无声的、带着暖意的默契静静流淌。
“今天……”林溪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松笑意，“感觉……还不错。”
温叙言侧过头，目光落在她映着窗外灯火的清亮眼眸上。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带着掌控欲地扣住她的手腕或下巴，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试探的意味，轻轻拂开了她颊边一缕微乱的发丝。
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轻柔得像羽毛扫过心尖。
林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却没有躲闪。她抬起眼，迎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里面翻涌着她熟悉的深沉，却不再有冰冷的审视和危险的占有欲，而是沉淀着一种更厚重、更温润的东西——是欣赏，是了然，还有一丝清晰可见的、带着温度的……情愫。
“嗯，”温叙言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肯定，“是很好。”
窗外的万家灯火，仿佛在这一刻，温柔地落入了他的眼底，也映亮了她心底那片曾经冰封的角落。烟火人间，原来也可以是这般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