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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失忆症的新闻，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名为《奇妙大挑战》的平静湖面，激起了所有人心中的涟uos。
节目录制被迫暂停。
导演和制片人把林小乐和陈原叫到了一旁的保姆车里，关上门，进行了一场气氛凝重的紧急谈话。
「陈经理，林老师，」导演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表情严肃得能拧出水来，「我需要一个解释。城西那件事，到底是不是你们的手笔？」
「当然不是！」陈原立刻否认，他的反应极快，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王导，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们是内容公司，不是什么邪教组织！怎么可能搞出这么大规模的事情来？这绝对是个巧合！天大的巧合！」
林小乐坐在一旁，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一言不发。她不敢看导演的眼睛，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开口，声音里的颤抖就会出卖一切。
导演盯着陈原看了足足有十秒钟，似乎想从他那张写满了“真诚”的脸上，分辨出谎言的痕迹。
最终，他叹了口气，靠回了椅背上。
「我暂且相信你们。」导演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但现在的问题是，不管这是不是巧合，网上己经有很多人，把这件事和你们的‘漩涡脸’视频联系在一起了。舆论正在发酵，对我们节目非常不利。」
「我明白！」陈原立刻表态，「王导您放心，我们的公关团队己经启动了紧急预案，会全力引导舆论，把这件事定性为‘网络狂欢下的都市新怪谈’，绝对不会牵扯到节目组！」
「希望如此。」导演的语气依旧沉重，「录制……只能继续。我们己经没有退路了。但后面的内容，必须做出调整。所有和‘真实’、‘现实影响’相关的台词，全部删掉！我们就把它当成一个纯粹的、娱乐性的‘虚拟概念’来玩。听明白了吗？」
「明白！完全明白！」陈原点头如捣蒜。
从保姆车里出来，陈原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了。他狠狠地瞪了林小-乐一眼，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说道：「林小乐，我不管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管好你的嘴，管好你的表情！今天要是出了任何岔子，你就等着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这是陈原第一次，对她露出如此狰狞的面目。
林小乐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
录制重新开始。
气氛变得异常诡异。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对刚才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明星们努力地挤出笑容，说着不痛不痒的笑话，但眼神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对林小-乐的疏离和戒备。
林小-乐感觉自己像一个瘟疫病人，被无形地孤立了。
她机械地按照调整后的剧本，进行着表演。她带领众人走进最深处的矿洞，拿出了那台“信号探测器”。矿洞里阴冷潮湿，岩壁上渗出的水珠，滴落在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荒诞的闹剧倒计时。
「就是这里了。」林小-乐的声音在空旷的矿洞里回响，显得有些空洞，「这里的信号……最强。」
她按下了录音键。
那段被命名为“乐子样本一号”的音频，通过隐藏在探测器里的微型播放器，无声地，播放了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不到任何异常。
他们只能看到，林小-乐脸上的表情，从凝重，到惊讶，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她的演技，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真实。
因为，她是真的害怕。
她害怕自己预先录制好的“假信号”，会再次成为引子，召来那个……真的东西。
幸运的是，首到录制结束，都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当导演喊出“卡！收工！”的那一刻，林小-乐几乎虚脱在地。
回程的路上，她独自一人，被安排在了另一辆车里。陈原没有和她同行，他需要立刻赶回公司，处理那场棘手的公关危机。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车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阅读灯。林小-乐蜷缩在后座的角落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感觉自己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林小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她现在己经不在乎是不是骚扰电话了，任何一点来自外界的声音，都能让她感觉自己还真实地活着。
「喂？是……是林小乐，乐子老师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怯懦和紧张。
「我是。请问你是？」
「我……我是你的粉丝。」女孩的声音有些激动，「我叫安冉。我……我给你发过私信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安冉？
林小乐的记忆里，搜索到了这个名字。
她想起来了。那是“漩涡脸”视频发布后，第一个给她发来私信，说自己也看到了“扭曲的脸”的那个狂热粉丝。
「我记得。」林小-乐的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只是想……想跟你说一声谢谢。」安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像是隔着一层水，「看了你最新的节目预告，我知道了……你说的‘异次元信号’，原来都是真的。」
「……你什么意思？」
「我听到了。我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安冉的语气，开始变得狂热起来，「自从看了你的‘漩涡脸’视频后，我的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我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颜色，也能听到一些……奇妙的声音。一开始我很害怕，但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我知道，这不是病，这是一种……进化！是你，是你为我们这些被选中的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林小-乐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安冉，」她的声音在发抖，「你听我说，那只是节目效果，那都是假的，是特效……」
「不！不是假的！」安冉尖声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在保护我们！你怕我们被那些凡夫俗子当成疯子！我懂！我都懂！」
「你现在在哪里？」林小-乐的心，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
「我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安冉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而梦幻，「这里……很舒服。到处都是美丽的几何图形，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线团……」
“线团”？
林小-乐想起了公司心理顾问对某些精神病患的侧写报告里，提到过的词汇。那是某些认知障碍患者在描述自己眼中的世界时，会用到的词。
「安冉！你听我说！你必须马上去医院！找医生！」林小-乐几乎是在朝电话嘶吼。
「嘻嘻……」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痴痴的笑声，「己经来不及啦，乐子老师。我马上……就要去那个‘线团宇宙’里旅行了。这是你……是你给我的启示啊……」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林小乐握着手机，浑身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她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拉开车门，冲到路边，对着绿化带，将胃里的一切，都吐了出来。
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她的喉咙，但远不及她内心的痛苦和自责。
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曾经对她充满崇拜和信任的粉丝。
就因为她那该死的、为了流量和名利而发布的视频，被彻底地，推进了疯狂的深渊。
她亲手，毁掉了一个人的人生。
她在路边，泪水和呕吐物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她终于明白了。
这场以“欢乐”为名的游戏，它的代价，不是金钱，不是名誉，而是……人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