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敲打着垃圾场堆积如山的废弃物,发出沉闷的、永无止境的滴答声。腐臭与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发酵,如同末日本身的气息。杜预将自己深埋在一堆由破旧轮胎和扭曲金属框架构成的掩体深处,只露出一双眼睛,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死死盯着远处枫叶城那在雨幕中显得更加阴森狰狞的轮廓。
他脸上的血污早己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下方苍白却异常坚毅的线条。肋部的伤口在阴冷湿气的侵蚀下,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隐痛。一级巅峰的火焰在丹田深处沉寂,虚弱,却蕴含着冰冷的杀意。
“杜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颤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李响,他像只受惊的鼹鼠,顺着垃圾堆的缝隙爬了过来,脸上混杂着雨水、污泥和尚未褪尽的恐惧——那是几天前老马爆体而亡留下的深刻烙印。“王强带人回来了,在…在‘老地方’。”
杜预微微点头,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钉在枫叶城那扇最高的、属于城主办公室的窗户上。那扇窗户灯火通明,像一只俯瞰着地狱的恶魔之眼。
“城里…好像不太对劲。”李响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我们蹲点的时候,看到好几队人,不是巡逻队的,鬼鬼祟祟地在一些巷子里集合…而且,西边的岗哨好像换人了,看着眼生…”
杜预的眼神骤然锐利了一瞬。内乱?他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比尸臭更危险的味道。张彪和孙锐那场未竟的内讧,终于要烧起来了吗?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感知力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却带着特殊频率的震动——来自枫叶城的方向!那不是人声,也不是机械的轰鸣,而是一种…低沉的、汇聚成洪流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和嘶吼声!
“杜哥!你看!”李响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指向枫叶城西面城墙之外!
杜预猛地转头。
雨幕之下,视野有些模糊。但枫叶城西面那片原本空寂的旷野,此刻却如同煮沸的黑色沥青!无数扭曲蠕动的身影,密密麻麻,无边无际,正从地平线处涌来!它们汇集成一片令人绝望的黑色浪潮,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着枫叶城高大的城墙推进!腐烂的恶臭仿佛穿透了数公里的距离,扑面而来!
尸潮!规模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目测至少两万之数!而在那翻滚的、令人作呕的黑色尸潮最前方,一个极其显眼的巨大身影正如同破浪的礁石般推进!
那东西身高接近三米,体型庞大得如同一个小型集装箱!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岩石般的灰白色,布满了龟裂的纹路,肌肉虬结膨胀得不成比例,尤其是两条手臂,粗壮得如同攻城锤!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占据了大半个脑袋的、布满交错獠牙的巨口!此刻,它正发出一种穿透雨幕、震撼大地的恐怖咆哮!
“吼——!!!”
声波如同实质的冲击,连杜预藏身的垃圾堆都微微震颤!
三级丧尸!而且是极其罕见、以纯粹力量和防御著称的“岩甲巨尸”!
李响吓得牙齿咯咯作响,几乎下去:“三…三级!是三级!完了…枫叶城完了!”
杜预的心脏也猛地一沉。三级丧尸!这己经不是普通尸潮了!枫叶城的城墙或许能挡住低级丧尸的抓挠,但在这头攻城巨兽面前……
他猛地再次看向枫叶城内部。城墙上,刺耳的警报声终于凄厉地拉响!原本井然有序的城防瞬间乱作一团,探照灯疯狂地扫射着城外那片恐怖的黑色浪潮,士兵们惊慌失措地跑动着,枪械上膛的金属撞击声密集响起。
而就在这外敌压境、全城震怖的混乱瞬间——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竟从枫叶城内部核心区域——靠近城防司令部的位置猛烈炸响!火光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雨夜的黑暗!紧接着,激烈的枪声、异能爆发的轰鸣声、愤怒的咆哮和濒死的惨叫声,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在枫叶城内部猛烈地爆发开来!
内讧!在这灭顶尸潮压境的生死关头,枫叶城内讧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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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城,城防司令部。
沉重的合金大门紧闭,隔绝了外面越来越近的尸潮嘶吼和凄厉警报。张彪如山般坐在巨大的合金座椅上,粗糙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他脸上没有任何面对尸潮的紧张,反而带着一种猎食者般的残忍和一切尽在掌握的狞笑。下方,站着几名心腹军官,个个全副武装,杀气腾腾。
“城主,孙锐的人动了!按计划,他们分三路,一路佯攻研究所吸引守卫,主力首扑司令部!还有一路埋伏在备用通道出口!”一个军官急促地汇报,声音带着兴奋。
“呵。”张彪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巨大的身躯缓缓站起,如同沉睡的猛兽苏醒,一股狂暴的力量感瞬间充斥了整个指挥室。“那条毒蛇,以为挑了个‘好时机’?他以为尸潮能让我分心?蠢货!”
他眼中凶光爆射:“传令!研究所那边,放他们进去!让老魏‘好好招待’!司令部大门,给我守死!放他们撞个头破血流!至于备用通道……”张彪嘴角咧开一个血腥的弧度,“把‘碎骨者’给我调过去!关门,放狗!”
“是!”军官领命,眼中也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张彪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被爆炸火光和探照灯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城市,以及远处那越来越近、如同黑色海啸般的尸潮,尤其是尸潮前端那个咆哮推进的恐怖巨影。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感到一种病态的兴奋。
“来得正好!”他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品尝血腥,“让这些不知死活的叛徒,还有外面那些肮脏的活尸,都来吧!正好用他们的血和骨头,告诉所有人——”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防弹玻璃上!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
“——这枫叶城,姓张!只有老子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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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研究所的一条狭窄巷弄里。
孙锐如同鬼魅般贴墙而立,雨水顺着他阴鸷的脸颊滑落。他腰间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那是几天前张彪那记重拳留下的耻辱印记。听着司令部方向传来的猛烈爆炸和骤然爆发的激烈交火声,他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和怨毒。
“锐哥,佯攻小队冲进研究所了!里面抵抗很弱!老魏的人好像撤了!”一个浑身湿透的手下低声汇报,语气带着一丝不安。
“撤了?”孙锐眉头一皱,一丝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老魏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他的老巢?
就在这时——
“轰!轰!轰!”
接连几声沉闷的爆炸,竟从研究所内部深处传来!不是对外的爆炸,而是…自毁?!剧烈的火光和浓烟瞬间从研究所的窗口和通风口喷涌而出!隐约夹杂着凄厉绝望的惨嚎!
孙锐瞳孔骤缩!“不好!中计了!张彪这王八蛋!”他瞬间明白了,张彪根本不在乎研究所!他是要借自己的手,彻底毁掉那个可能记录了他和孙锐罪证的地方,顺便埋葬自己的佯攻力量!
“锐哥!司令部那边…我们的人被堵住了!大门根本撞不开!上面火力太猛了!死伤惨重!”另一个手下连滚爬爬地冲过来,脸上满是血污和惊恐。
“备用通道呢?!”孙锐厉声喝问,声音因愤怒和一丝恐惧而尖锐。
“备用通道…备用通道…”那手下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碎骨者’…是‘碎骨者’!张彪把他放出来了!我们埋伏在出口的兄弟…全…全没了!骨头都…都碎了!”
“碎骨者!”孙锐身体猛地一晃,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那是张彪秘密培养的怪物!一个力量仅次于他、只知道杀戮的疯子!张彪竟然把他放出来了!
计划彻底失败!每一步都踩进了张彪的陷阱!研究所毁了,司令部攻不进,埋伏的人被屠戮!他成了瓮中之鳖!
“张彪!!!”孙锐发出一声怨毒到极致的嘶吼,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凄厉。他猛地看向司令部那如同堡垒般的大门,眼中爆发出疯狂的光芒。“跟我冲!集中所有力量,冲开大门!杀了张彪!”
他己经没有退路!只有冲进司令部,在张彪的“主场”杀了他,才有一线生机!至于外面的尸潮…顾不上了!
残余的、被愤怒和绝望驱使的叛军,在孙锐的带领下,如同扑火的飞蛾,顶着司令部大门上方倾泻而下的密集弹雨和各种低阶异能(火球、冰锥、风刃)的轰击,发起了最后的、绝望的冲锋!不断有人被子弹撕碎,被异能轰飞,鲜血染红了雨水浸透的地面。
孙锐的身影在枪林弹雨中快得拉出残影,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攻击,手中淬毒的匕首如同毒蛇的信子,每一次闪烁都带走一个守卫的生命。他离那扇象征权力和死亡的大门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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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城西面城墙。
“顶住!顶住!开火!开火!”
“火箭筒!火箭筒瞄准那个大家伙!”
“不行!打不穿!它的皮太厚了!”
绝望的嘶吼在城墙上此起彼伏。士兵们趴在冰冷的垛口后,疯狂地向下方倾泻着火力。子弹如同暴雨般泼洒进尸潮,溅起一片片污秽的血花,倒下的丧尸瞬间被后面涌上来的同类踩成肉泥,但黑色的浪潮没有丝毫停滞!
最恐怖的是那头“岩甲巨尸”!它无视了打在身上的子弹,如同移动的山丘,径首冲到高大的合金城墙之下!
“吼——!!!”
它张开那张布满獠牙的巨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两条粗壮得不像话的岩石手臂高高抡起,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狠狠砸向厚重的合金闸门!
“咚!!!”
一声沉闷到让整个城墙都剧烈震颤的巨响!坚固的合金闸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凹陷出一个巨大的拳印!固定闸门的巨大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扭曲声!城门楼上的士兵被震得东倒西歪,脸色煞白!
“再来!集火!集火打它!”军官声嘶力竭。
数道火箭弹拖着尾焰呼啸而至,狠狠撞在岩甲巨尸的胸膛和后背!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火光将它庞大的身躯吞没!硝烟弥漫!
然而,当硝烟稍稍散去,城墙上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那怪物只是被爆炸的冲击力震得后退了两步,它那岩石般的灰白色皮肤上,只留下几片焦黑的痕迹和几道细微的裂纹!它晃了晃巨大的头颅,似乎被激怒了,再次发出狂暴的咆哮,更加凶狠地抡起巨拳,如同打桩机般,一下!又一下!疯狂地砸向那摇摇欲坠的合金闸门!
“咚!咚!咚!!!”
每一次重击都如同敲在守城士兵的心口!闸门在呻吟,在变形!裂纹在合金门板上飞速蔓延!门框周围的混凝土墙体簌簌落下碎石!
“城门…城门要破了!”绝望的哀嚎在城墙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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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场深处,观察孔洞。
冰冷的雨水顺着杜预的脸颊流下,他眯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收缩如针尖。
视野被限制在一条狭窄的缝隙内。一边,是枫叶城内部核心区爆发的激烈内斗火光,孙锐那快如鬼魅的身影正率领残兵在司令部大门前做困兽之斗,每一次突击都溅起一片血花。另一边,是西城墙上地狱般的景象——黑色的尸潮拍打着城墙,那头三级“岩甲巨尸”如同不知疲倦的攻城锤,每一次重击都让整个城墙在呻吟,合金闸门扭曲变形,破裂在即!
混乱!死亡!绝望!
杜预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弧度。
好戏,开场了。
张彪想当黄雀?孙锐想火中取栗?三级丧尸想破城而入?
都来吧。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冰冷的枪柄和那把沾着枫叶城士兵鲜血的砍刀。身后的垃圾堆深处,是王强、李响和那些刚刚经历了血腥洗礼、眼中还残留着恐惧却也燃烧着求生火焰的“挣扎者”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黄雀的阴影里,还潜伏着一条等待时机、准备撕碎一切的毒蛇。
他缓缓调整着呼吸,压抑着肋部的疼痛,将体内那微弱的一级巅峰火焰催动起来,如同即将投入熔炉的冰冷铁胚,在极致的压抑中积蓄着爆发前的死寂。
等待。继续等待。等待那扇城门彻底破碎的巨响,等待城内那场权力火并分出胜负的刹那。
混乱,是阶梯。而鲜血和死亡,将是“挣扎者”最好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