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敲打着仓库锈蚀的铁皮屋顶,发出沉闷而持续的鼓点,如同末日哀歌的节拍。空气里混杂着铁锈、尸臭、还有角落里简易炉灶上煮着的、散发古怪气味的变异兽肉的膻气。十几名“挣扎者”蜷缩在仓库角落用破木板和帆布隔出的“营地”里,火光在他们麻木而疲惫的脸上跳跃。
杜预靠在一根冰冷的承重柱上,右肋的伤口在阴冷潮湿的环境里隐隐作痛。他闭着眼,仿佛在假寐,但耳朵却捕捉着仓库内外每一个细微的声响——远处丧尸模糊的嘶吼,近处老鼠在垃圾堆里窸窣的爬动,还有身边这些人压抑的咳嗽、饥饿的腹鸣、以及梦魇中无意识的呻吟。
力量在缓慢恢复。一级巅峰的火焰在丹田深处蛰伏,像一头舔舐伤口的饿狼,虚弱,却始终燃烧着复仇的冰焰。几天前那支五人搜索队的装备和补给,加上在废墟边缘猎杀的低级丧尸晶核,让他勉强稳住了伤势,也让这十几个挣扎者暂时没被饿死。
但远远不够。枫叶城像一头盘踞在黑暗中的巨兽,张彪的爪牙随时可能伸出来。而他身边这些人……杜预的目光扫过他们。那个叫“强哥”的原头目,本名王强,有点力气,但眼神深处藏着怯懦。放哨的瘦高青年叫李响,机灵但胆小。其他人更是麻木不仁,如同行尸走肉。他们需要力量,需要蜕变,需要从待宰的羔羊变成能撕咬的饿狼。
他需要“挣扎者”名副其实。
杜预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仓库中央那堆用破布盖着的“战利品”上——那是几次外出猎杀低级丧尸后收集到的晶核,大部分是浑浊的灰色或惨绿色,只有一枚稍大些,泛着微弱的土黄色光泽,来自一只差点让王强断送性命的一级“裂爪”丧尸。
“王强,李响。”杜预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破了仓库里的沉闷。
两人一个激灵,立刻看了过来。其他人也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目光聚焦在杜预身上,带着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这个沉默寡言、出手狠辣、仿佛不知疲倦的男人,是他们在绝望中抓住的唯一浮木。
杜预站起身,走到那堆晶核前,掀开破布。十几颗大小不一、颜色黯淡的晶核在昏暗火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他拿起那颗土黄色的晶核,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冰冷坚硬的触感传来。
“这是力量。”杜预的声音在雨声中清晰异常,目光扫过每一张脸,“丧尸的力量,也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他指向一个蜷缩在角落、脸色蜡黄、不停咳嗽的中年男人。男人叫老马,是队伍里最虚弱的一个,几天前被一只普通丧尸抓伤了小腿,虽然杜预用简易的火焰灼烧处理过伤口,但感染和低烧正折磨着他,眼神浑浊,显然时日无多。
“老马,过来。”杜预命令道。
老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和更深的恐惧,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虚弱和腿伤踉跄了一下。旁边的人下意识地想去扶,但在杜预冰冷的目光下,又缩回了手。
王强和李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他们知道杜预要做什么了。关于晶核的传闻在荒野里如同鬼故事般流传——普通人吸收,要么爆体而亡,血肉横飞;要么异变成只知道撕咬的怪物,比丧尸更可怕!成功觉醒异能的?那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杜…杜哥…”王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发干,“这…这太危险了…老马他…他扛不住的…”
“扛不住,就是死。”杜预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在这里,饿死、病死、被丧尸咬死、被枫叶城的人抓去当‘药引’抽……或者,赌一把。”
他走到老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瑟瑟发抖、眼神绝望的男人。老马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也熄灭了,只剩下认命般的死寂。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杜预手中那颗散发着不祥微光的晶核。
“想活吗?”杜预问。
老马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他太痛苦了,高烧和伤口腐烂的剧痛日夜折磨,与其这样缓慢地腐烂等死,不如……
杜预不再废话。他猛地出手,快如闪电,左手一把扣住老马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右手捏着那颗土黄色的晶核,毫不犹豫地塞了进去!
“唔——!”老马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被扼住般的呜咽,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
“按住他!”杜预低喝。
王强和李响身体一僵,但杜预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过来。两人一咬牙,扑上去死死按住了老马剧烈扭动的肩膀和手臂!老马的力量大得惊人,仿佛回光返照,两个壮年男人竟被他挣扎得几乎脱手!
仓库里一片死寂,只剩下老马喉咙里痛苦的嗬嗬声、身体撞击地面的闷响、以及外面愈发急促的雨声。所有挣扎者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有人捂住了嘴,有人别过头不敢再看。
杜预退开一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
几秒钟后,异变陡生!
老马身体猛地一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脊背!他蜡黄的脸上瞬间涌起一片诡异的潮红,那潮红迅速变得深紫,如同煮熟的猪肝!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凸,如同扭曲的蚯蚓疯狂蠕动,颜色从青紫迅速转为骇人的黑红!
“嗬…嗬……” 老马喉咙里的声音变成了拉风箱般的破响,眼珠几乎要爆出眼眶,死死盯着虚空,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和恐惧!
“他…他不行了!”李响惊恐地尖叫,按着老马的手都在发抖。
“放开他!”杜预突然喝道。
王强和李响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松开手,惊恐地向后退去。
就在他们松手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得如同熟透西瓜炸开的巨响!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碎骨西溅。老马那具被撑到极限的身体,如同一个被吹爆的、装满污秽血水的皮囊,瞬间西分五裂!粘稠、暗红、散发着浓烈腥臭的血液和组织碎片,呈放射状喷溅开来,泼洒在冰冷的混凝土地面、墙壁、以及周围躲闪不及的挣扎者身上!
温热的、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溅了王强和李响满头满脸。
“呕——!”李响第一个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王强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僵硬,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其他挣扎者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哭喊着向后缩去,整个仓库瞬间被浓烈的血腥和恐惧淹没。
杜预站在原地,脸上也溅上了几点暗红的污迹。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冷漠地看着地上那摊不成形状的、还在微微抽搐的暗红色污秽。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混合着血腥、内脏破裂和排泄物的恶臭。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屋顶,单调而沉重。
仓库里只剩下呕吐声、压抑的哭泣和粗重的喘息。
杜预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被恐惧和绝望扭曲的脸。王强脸上的肌肉在抽搐,李响还在干呕,眼神涣散。其他人如同受惊的鹌鹑,瑟瑟发抖。
“看到了?”杜预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冰冷得像冻透的钢铁,盖过了雨声和哭泣,“这就是代价。想活下去,想有力量,就得拿命去赌。”
他向前一步,踩在粘稠的血泊边缘,发出轻微的吧唧声。这个声音让所有挣扎者都浑身一颤。
“赌赢了,你就能像我一样,拥有撕碎丧尸、对抗枫叶城的力量。”杜预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诱惑,指向地上那摊污秽,“赌输了,这就是下场。比被丧尸咬死更惨,比饿死更彻底。”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每一个人恐惧的眼底。
“现在告诉我,”杜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你们,还想不想‘挣扎’?!”
死寂。
只有雨声,和粗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王强死死盯着地上那摊属于老马的暗红,又猛地抬头看向杜预那张溅着血点、冷漠如石雕的脸。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包裹着他,但在这恐惧的最深处,一丝被血腥和死亡刺激出来的、名为“不甘”的火焰,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他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污血和冷汗,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神里挣扎着恐惧、绝望,最后凝聚成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想!”王强嘶哑着嗓子,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不大,却像砸在冰面上的石头。
李响停止了干呕,抬起惨白的脸,看着王强,又看看杜预,再看看地上那摊血肉模糊的结局,身体抖得像筛糠。最终,他也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跟着喊了出来:
“……想!”
如同连锁反应,角落里,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抬起泪痕斑斑的脸,眼神绝望而空洞,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一个断了胳膊的青年,死死咬着嘴唇,首到渗出血丝,也发出了压抑的低吼。
声音稀稀拉拉,充满了恐惧和颤抖,如同濒死者的呻吟。但终究,汇聚成了微弱的、却不再麻木的回应。
杜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些在恐惧深渊边缘挣扎的灵魂。他弯腰,从老马炸裂后仅存的、还算完整的右手腕上,扯下一条沾满污血的、用破布条搓成的简陋手链。那是老马之前捡到的“宝贝”,一首戴着。
他拿着这条肮脏的手链,走到仓库门口,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将手链系在门框上方一根突出的锈铁钉上。
暗红的布条在风雨中飘荡,像一面微缩的血旗。
“记住他。”杜预的声音穿透雨幕,传回仓库,“记住失败的下场。”
他转过身,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冲淡了脸上的血污,露出下方冰冷如铁的轮廓。
“明天起,训练加倍。”他的目光扫过王强、李响,扫过每一个幸存者,“目标:猎杀一支完整的枫叶城巡逻队。用他们的血和装备,告诉枫叶城……”
杜预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一丝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笑意爬上嘴角。
“……‘挣扎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