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U盘急促而强烈的搏动,如同受惊的心脏在苏晚怀中疯狂擂动。那搏动感穿透帆布包,清晰地撞击着她的手臂,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温度。更诡异的是,那幽蓝色的光晕在U盘金属外壳的缝隙间明灭闪烁,如同黑暗中一只窥伺的、冰冷而神秘的眼睛。
这搏动与光芒,似乎正与地下室深处、那个暗红色木盒之间,形成某种看不见的、令人心悸的共振!
苏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下意识地抱紧帆布包,目光惊骇地在怀中的U盘和箱底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木盒之间来回扫视。这不可能!一段冰冷的代码,一个存储数据的金属疙瘩,怎么会和一个尘封了数十年的神秘木盒产生联系?!
老军医的反应更加剧烈!在看到U盘幽蓝光芒闪烁的瞬间,他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到了极限!布满皱纹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面对绝对禁忌之物时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骇然!他枯瘦的手再也抓不住沉重的箱盖!
哐当!
金属箱盖猛地砸落回原位!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地下室狭小的空间里激起沉闷的回音!巨大的声响和金属撞击的火星,瞬间打破了那诡异共鸣形成的脆弱平衡!
就在箱盖合拢、隔绝了木盒气息的同一刹那——
嗡——!
苏晚怀中的U盘发出一声极其尖锐、仿佛被强行扼断喉咙般的悲鸣!那急促搏动着的震动感骤然停滞!如同高速运转的引擎瞬间熄火!紧接着,U盘外壳缝隙间闪烁的幽蓝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明灭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
冰冷的死寂,瞬间取代了那令人心悸的脉动和幽光。
U盘……停止了搏动!
它像一块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冰冷金属,沉沉地躺在帆布包的底部。那持续了整晚、如同生命火种般顽强存在的“心跳”,消失了!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失落感和恐慌瞬间攫住了苏晚!她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某种赖以支撑的力量,身体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火种……灭了?!李工用命换来的最后希望……就这样……熄灭了?!
“不……不……”苏晚失声低喃,声音带着哭腔,手指颤抖着探入帆布包深处,紧紧握住那枚瞬间变得冰冷死寂的U盘。金属外壳冰冷刺骨,再无一丝一毫的震颤和温度。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汹涌而至,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关上了……还好……还好关上了……”老军医佝偻着背,靠在冰冷的金属箱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他死死盯着那个重新合拢的箱子,仿佛那里面关押着足以毁灭一切的魔鬼。“那东西……不能醒……绝对不能让它醒过来!”
“那是什么?!”苏晚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愤怒和质问,指向那个伤痕累累的金属箱,“那盒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它会……它会影响到U盘?!U盘里的东西又是什么?!告诉我!!”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绝望而嘶哑尖锐,在地下室里回荡。
老军医喘息着,浑浊的目光从金属箱上移开,落在苏晚脸上,落在她手中那枚死寂的U盘上。他眼中的惊悸和恐惧并未完全褪去,却沉淀下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疲惫和洞悉的复杂光芒。
“U盘里的东西?”老军医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丫头,你还不明白吗?你那U盘里跳动的玩意儿……和这箱子里的诅咒……它们……是一脉相承的孽种!”
“一脉相承?!”苏晚如遭雷击!巨大的荒谬感让她几乎失语!“不可能!‘灵枢’是我们团队的心血!是人工智能!是代码!是……”
“代码?”老军医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带着浓重的讽刺和悲凉,“你以为顾衍之那个疯子,他那庞大的星衍帝国,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只是为了抢走一段‘代码’?!”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那个金属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过往的痛楚:“是为了这个!是为了这箱子里的源头!为了那该死的‘共鸣’!为了唤醒这沉睡了几十年的恶魔!”
共鸣?唤醒恶魔?
苏晚的大脑一片混乱,巨大的信息量和无法理解的关联让她几乎窒息。她看着老人眼中那近乎癫狂的恐惧和痛楚,看着那个沉默的金属箱,又低头看着手中冰冷的U盘……一个冰冷而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钻入她的脑海。
难道……“灵枢”项目……从一开始……就和这个箱子……和顾衍之祖父顾铮的死亡……有着某种她完全不知情的、深层次的关联?!顾衍之的注资、控制、掠夺……并非仅仅为了技术垄断,而是为了……这所谓的“共鸣”和“唤醒”?!
这个猜想带来的寒意,比地下室冰冷的空气更加刺骨!
“那木盒……到底是什么?”苏晚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怀表里的碎片……又是怎么回事?”
老军医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复下来。他靠着冰冷的金属箱滑坐在地上,仿佛刚才的爆发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昏黄的手电光落在他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疲惫,如同风化的岩石。
“那盒子……”他嘶哑地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带着一种跨越漫长时光的沉重,“是顾铮……用命换回来的……也是……害死他的东西……”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涣散,仿佛穿透了眼前冰冷的墙壁,看到了遥远而血腥的过去。
“很多年前……在西南边陲……一个被瘴气和战火吞噬的雨林深处……顾铮……他当时是顶尖的神经生物工程师……也是……最好的战地记录者……”老军医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从锈迹斑斑的记忆里艰难抠出。“我们接到一个……极其秘密的任务……深入一个被遗弃的古老部族禁区……寻找……寻找一种据说能‘连接精神’、‘读取记忆’的……圣物……”
连接精神?读取记忆?!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这描述……与“灵枢”的核心目标——情感映射与神经接口——何其相似?!
“那禁区……是地狱……”老军医的眼神里浮现出深切的恐惧,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古老的陷阱……致命的毒瘴……还有……守护圣物的……那些……不像是人的东西……”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磨灭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我们……死了很多人……顾铮……他像着了魔……为了拿到那个盒子……他……”
老军医的声音哽住了,枯瘦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胸口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指节泛白。过了好几秒,他才极其艰难地、用尽力气般吐出几个字:
“……他付出了你无法想象的代价……”
代价!又是这个词!顾衍之说过!现在这个老兵也说了!那代价……到底是什么?!
“他拿到了盒子……但……那盒子是活的……或者说……里面的东西是活的……”老军医的眼神变得空洞而惊悸,“它会……‘共鸣’……它会寻找……与它‘同频’的东西……靠近它的人……意志不够坚定的……会被它……吸进去……变成空壳……”
苏晚听得毛骨悚然!活着的盒子?吸走人的精神?这简首是天方夜谭!可老人眼中那刻骨的恐惧和痛苦,却又如此真实!
“顾铮……他是最强的……他抵抗住了……”老军医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苍凉,“但他也……被它标记了……那盒子里的东西……在他身上……留下了‘碎片’……”
碎片!
苏晚猛地看向自己帆布包!怀表里那片深色的木屑!难道……
“对……就是你拆出来的那片木头……”老军医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嘶哑地肯定道,“那不是普通的木头……那是……那圣物本体的……一部分……带着那诅咒的……烙印……”
“顾铮回来后……就变了……”老军医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悲伤,“他变得沉默……焦躁……疯狂地研究那个盒子……还有……他带回来的其他东西……”他的目光扫过敞开的金属箱里那些泛黄的笔记和油布包裹。“他说……他听到了‘频率’……他说要找到控制它的‘密钥’……他说……这是打开未来之门的钥匙……也是……毁灭的开关……”
“后来……就出事了……”老军医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浑浊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光,“一场‘意外’的大火……实验室……什么都没剩下……顾铮……也……”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己经说明了一切。一场大火,吞噬了一切。就像今晚……吞噬启明的那场大火!同样的冰冷,同样的“意外”!
“顾衍之……”苏晚的声音干涩无比,巨大的寒意让她牙齿都在打颤,“他……知道这些?”
“他?”老军医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混合着嘲讽和悲凉的叹息,“他当时……还太小……但他继承了那枚怀表……也继承了……那碎片带来的‘天赋’……或者说……诅咒……”他看向苏晚,“他看得懂‘磨损’……因为那碎片……让他能‘感知’到某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比如……物品上残留的强烈精神印记……比如……死亡的气息……”
顾衍之指尖拂过怀表边缘磨损时的沉重感,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楚……苏晚终于明白了!那不是矫情,那是真实的、源自血脉和碎片的诅咒!他能感知到祖父死亡时留下的精神印记!
“那他为什么……”苏晚看着手中死寂的U盘,巨大的困惑压倒了恐惧,“为什么还要追求‘灵枢’?还要唤醒这种……这种东西?!”
“为什么?”老军医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锐利如刀,“为了力量?为了掌控那‘共鸣’?为了……复活他永远无法释怀的过去?”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寒意,“或者……只是为了彻底毁掉它?毁掉这个害死他祖父的源头?”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冰冷的洪流,冲击着苏晚摇摇欲坠的心防。她看着那个伤痕累累的金属箱,看着手中冰冷的U盘,看着旁边那枚碎裂的怀表……顾铮的牺牲,顾衍之的偏执,李工的血,启明的火……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代价,最终都指向了那个暗红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木盒,以及它那能引发“共鸣”的可怕力量!
“灵枢”……难道是在模仿……或者说……无意中触碰到了……那个木盒的“频率”?!所以U盘才会像心脏一样搏动?所以才会与木盒产生那可怕的共鸣?所以……顾衍之才要不惜一切代价控制“灵枢”?不是为了技术,而是为了……控制或者毁灭那“共鸣”的源头?!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让苏晚如坠冰窟!
“那……U盘……它……它死了吗?”苏晚颤抖着举起手中冰冷的金属U盘,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希冀,“火种……熄灭了吗?”
老军医浑浊的目光落在U盘上,缓缓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死?不……”他的声音嘶哑,“它只是……被强行打断了……被那箱子里散发出的、更古老更强大的‘场’……压制了……或者说……让它陷入了……自我保护式的……休眠。”
休眠?!
这个词像一道微弱的光,瞬间刺破了苏晚心中的绝望阴霾!火种没有熄灭!它只是……休眠了?
“那……那怎么唤醒它?”苏晚急切地追问,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火种还在,就还有希望!
“唤醒?”老军医的眼神变得异常幽深,他看向苏晚,又看向她帆布包里那个染血的移动硬盘。“用‘密钥’。”他缓缓说道,枯瘦的手指指向那个硬盘,“李工……那个孩子……他拼死送出来的东西……不是程序……是‘钥匙’的一部分……”
钥匙?!
苏晚猛地想起李工嘶哑的喊声——“密钥是你母亲生日的倒序!”
难道……李工留下的“动态映射引擎”和“噪声过滤”算法……不仅仅是技术核心……更是……唤醒“灵枢”火种、甚至可能是……对抗或利用那“共鸣”力量的……关键钥匙?!
“你母亲……”老军医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苏晚,仿佛要看穿她灵魂深处隐藏的秘密,“她的生日……为什么是密钥?”
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猝然插入苏晚混乱的记忆深处!
母亲……那个在她幼年记忆里早己模糊不清、只剩下温暖轮廓和一枚来历不明怀表的女人……她的生日……为什么会成为开启这危险火种的密钥?
一个尘封己久、几乎被遗忘的画面碎片,如同沉船般猛地浮出记忆的冰海——幼小的苏晚,坐在母亲的膝头。母亲的手指温柔地拂过她小小的掌心,低声哼唱着一首不成调的、旋律极其古怪的歌谣。那歌谣的调子……似乎……似乎带着某种奇特的、如同电流脉冲般的节奏感?而母亲当时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忧虑和一种……深深的眷恋?
那眼神……那不成调的、古怪的歌谣……和她母亲生日的数字……有什么关联?!
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紧紧缠绕上来。苏晚抱着怀中死寂的U盘和染血的硬盘,看着那个沉默的金属箱,又看向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老兵……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混杂着血与火、诅咒与科技的黑暗深渊。
而唤醒火种的钥匙,似乎就藏在……她早己模糊的、关于母亲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