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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蝉鸣撕开七月燥热的空气，林小满盯着手中烫金家长会通知单，手指无意识地着"家长签字"栏。班主任那句"希望父亲到场"像根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在看什么？"陆沉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压下来。少年染成雾蓝色的头发垂落额前，左耳银色耳钉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他修长的手指一把抢过纸条，扫到监护人栏时瞳孔骤然收缩。
"你爸来？"他喉结滚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得通知单簌簌作响。
"嗯。"林小满戳了戳他僵硬的手臂，仰头望着少年紧绷的下颌线，"你家长呢？"
陆沉盯着"监护人：陆骁（表哥）"的签名，后槽牙咬得发酸。手机在裤兜里震动，特种兵表哥发来的消息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敢改？打断你腿】，附带一张泛黄的照片——五岁的陆沉穿着卡通背带裤，蹲在幼儿园墙角哭得鼻涕冒泡，裤裆处深色水渍清晰可见。
"操。"他猛地把手机塞回口袋，耳尖泛红。
林小满噗嗤笑出声，踮脚揉乱他的头发："其实我爸...挺好说话的。"话音未落，教室后墙突然传来重物撞击声。两人转头望去，只见几个男生狼狈逃窜，墙上新添的凹陷处还沾着陆沉今早打架时蹭上的血迹。
陆沉看着林小满骤然凝固的笑容，喉间发紧。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便利店，林爸爸西装革履地来接女儿，而自己正叼着烟靠在摩托车上，衬衫第二颗纽扣敞开，露出锁骨处的纹身。当时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冰的手术刀，把他从头到脚解剖得体无完肤。
2
下午三点，蝉鸣突然诡异地停了。林小满攥着矿泉水瓶的手指发白，听见走廊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教室门被推开的瞬间，空调冷气裹挟着雪松香水味涌进来，全班鸦雀无声。
林爸爸站在门口，金丝眼镜泛着冷光。他目光扫过教室，在某个角落骤然顿住——陆沉趴在桌上睡觉，校服袖子卷到手肘，小臂狰狞的疤痕蜿蜒如蛇。再低头，地面散落的草稿纸上画满涂鸦，最显眼的是幅简笔画：戴着兔子耳朵的女孩捧着冰淇淋，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小满最可爱"。
班主任殷勤地递上成绩单。林爸爸接过，目光扫过陆沉那栏：数学18分，物理23分，唯独语文61分的成绩旁画着颗小红心。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底的冷意。
"林小满同学家长请坐这里。"班主任指了指陆沉旁边的空位。林小满猛地抬头，正对上父亲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感觉后背发凉，这表情和小时候自己打碎古董花瓶时如出一辙。
闺蜜突然从后排扑过来，压低声音说："你爸刚才看陆沉的眼神...像看仇人。"话音未落，前排传来"咔嚓"脆响。陆沉捏断的钢笔墨水飞溅，在试卷上晕开狰狞的墨团。
林小满悄悄拽住他衣角。少年低头时，她看见他眼尾泛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窗外乌云压城，闷雷在天际滚动，仿佛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3
家长会结束前十五分钟，陆沉突然起身。他扯了扯皱巴巴的校服领口，深吸一口气走向林爸爸。少年的影子笼罩在中年男人头顶，却在对上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时，罕见地瑟缩了一下。
"叔叔好。"他九十度鞠躬，发梢扫过膝盖，"我是林小满的..."
"知道。"林爸爸合上笔记本，金属笔帽敲击桌面发出清脆声响，"打架逃课，上周还把人打进医院的那个。"
全班倒抽冷气。陆沉僵在原地，听见班主任不合时宜地补充："陆沉同学这次数学...18分。"他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后槽牙咬得发酸。
就在气氛凝固时，后门突然被撞开。陆骁穿着迷彩服大步流星走进来，军靴踏地铿锵有力。他抬手敬礼，声如洪钟："报告！陆沉本次月考语文及格了！"说着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语文老师发来的表扬短信。
教室里响起压抑的窃笑。陆沉涨红着脸，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他每天帮我背书包！"林小满举起手机，相册里几十张照片滑动播放——清晨六点的操场，陆沉背着两个书包陪她晨跑；深夜十点的便利店，少年趴在桌上帮她整理错题。
林爸爸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幽深。窗外突然划过闪电，雷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4
家长会结束后，陆沉被堵在消防通道。林爸爸倚着铁门，手机屏幕蓝光映在脸上，论坛热帖"校霸陆沉街头斗殴实录"的标题刺得人眼疼。视频里，陆沉扯着混混衣领挥拳，对方眉骨裂开的血溅在他校服上。
"离我女儿远点。"林爸爸声音平静，却让陆沉想起小时候被按进冰窟窿的窒息感。
少年突然扯开衬衫纽扣。布料撕裂声在寂静楼道里格外刺耳。林爸爸瞳孔骤缩——陆沉后背狰狞的疤痕从左肩蜿蜒至腰间，像条丑陋的蜈蚣。
"上周巷战是为救被骚扰的女生。"陆沉声音沙哑，"那个混混手里有刀。"他翻出手机相册，凌晨五点的路灯下，林小满背书时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数学试卷上，他用红笔写满的解题思路；还有张泛黄的照片，六岁的林小满举着书法奖状，歪头冲镜头傻笑。
林爸爸的呼吸变得沉重。他注意到相册命名：【小满的100种可爱】。远处传来闷雷，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噼里啪啦像炒豆子。
5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三人被困在保安亭，玻璃窗上雨水蜿蜒成河。林爸爸盯着陆沉湿透的衬衫下若隐若现的疤痕，突然开口："听说你恐高？"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尖锐的哭喊。透过雨幕，能看见游乐场高架网上挂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狂风把她的哭声撕得支离破碎。
陆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出去。林小满抓住他的手，指尖触到他剧烈颤抖的小臂："你怕高啊！"少年回头冲她咧嘴一笑，雨水顺着下颌线滑落："等我。"
十分钟后，整个校园都在疯传这段视频：浑身湿透的校霸徒手攀爬十米高架，指节发白却死死攥住铁网；救下小女孩落地后，他扶着树狂吐不止，却在听见女孩奶声奶气说"谢谢哥哥"时，红着脸摸了摸她的头。
林爸爸默默递上纸巾。陆沉接纸时，瞥见他西装内袋露出的一角——正是自己偷偷塞给林小满的情书草稿。远处闪电照亮天空，雷声滚过，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6
深夜十一点，林小满被书房漏出的灯光惊醒。她蹑手蹑脚靠近，透过门缝看见父亲正戴着老花镜翻看笔记本。那是陆沉用三个通宵整理的错题集，扉页写着："给最聪明的小满"。
她屏住呼吸。父亲翻到最后一页，泛黄的草稿纸上字迹潦草："她爸要是不同意，我就跪到同意。"旁边画着个卡通小人，脑袋上顶着"岳父大人饶命"的气泡。
突然，窗外传来石子敲击玻璃的脆响。林小满拉开窗帘，看见浑身湿透的陆沉站在暴雨里，手里高举着张试卷。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记忆里那个在便利店抽烟的少年重叠又分离。
"老子能重考！"他的声音被风雨撕碎，却字字清晰，"这次数学...98分！"试卷最上方，鲜红的"进步之星"奖状在雨夜里格外刺眼。
林小满眼眶发烫。她转头看向书房，父亲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窗外雷声轰鸣，却盖不住少年炽热的告白，和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