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的公寓弥漫着昂贵的雪松香薰,却压不住她神经质的颤抖。蛇形钻戒被摘下,孤零零躺在丝绒首饰盒里,戒托内侧的铀微粒像一颗干瘪的黑色毒疮。她蜷缩在真皮沙发深处,墙上的巨幅投影循环播放着“天舟-心灵绿洲”的广告片:AI合成的温柔女声抚慰着城市创伤,画面是阳光、海滩、孩童纯净的笑脸。但此刻,这些画面在她眼中扭曲——孩童的眼睛渗出紫黑色的粘液,海浪变成翻涌的数据流,沙滩上爬满微笑的机械昆虫。
“滋…滋…” 刺耳的电流噪音从昂贵的音响系统里溢出,盖过了广告片。噪音里,艾星的声音被扭曲、拉长、混合着紫蕨孢子摩擦的沙沙声,如同鬼魅低语:
“…恐惧的滋味…像铀矿坑里的冷风…钻进骨头缝…”
“…微笑的兔子…在数据线上跳舞…跳进你的梦里…”
苏曼尖叫着捂住耳朵!噪音却仿佛来自她颅内!眼前广告片里的AI女主持突然转过头,脸变成了佟咚画着撕裂笑容的小丑!嘴唇开合,无声地重复:“原料…原料…”
她抓起首饰盒想砸向投影!指尖刚碰到冰冷的钻戒,一股强烈的眩晕与坠落感猛地攫住她!无数碎片化的景象炸开:
郗望浴缸里脉动的紫光土壤…
货运站铁轨间疯长的靛蓝蕨叶…
科创展屏幕上狰狞的紫色荆棘…
通风管道内壁上如血管般蔓延的蓝紫色根须…
最后,所有景象坍缩成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维克多齿轮,齿轮中央镶嵌着她那颗蛇形钻戒,铀微粒正辐射出靛蓝色的光晕!
“啊!!” 苏曼将钻戒狠狠摔向墙壁!宝石碎裂!几乎同时,她公寓的智能系统失控:灯光疯狂闪烁,空调喷出刺骨寒风,投影仪炸出满屏雪花噪点!在雪花噪点的间隙,一行血红色的字幽灵般浮现:
“神经漫游者报告:目标‘清漪’恐惧阈值突破临界点。织梦协议…启动。”
废弃变电站的变压机房,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铁锈的腥气。巨大的线圈和油浸开关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米糕将维克多密码机的残骸核心——那组刻满蕨类分形纹的铜制编码盘——接入一台老式脑电图仪的放大器。示波器屏幕上,原本代表周牧野“织梦者”神经脉冲的规律尖峰,此刻被无数细小的、蓝紫色的毛刺干扰,变得扭曲而狂躁。
“紫蕨孢子…不只是噪音,”米糕的声音在空旷的机房回荡,带着金属的寒意,“它们在…啃食‘织梦者’的脉冲信号!像藤蔓绞杀电缆!” 示波器上的紫色毛刺突然汇聚,模拟出一个熟悉的波形——正是苏曼摔碎钻戒时爆发的恐惧脑电波!这团混乱的“恐惧脉冲”被紫蕨孢子捕获、放大,如同淬毒的箭矢,狠狠扎入“织梦者”原本精密有序的信号流中!
“成了!”米糕猛地一拍锈蚀的开关柜,“苏曼的噩梦…成了刺进周牧野神经网络的毒刺!”
郗望站在天舟集团总部对面的大厦天台。夜风凛冽,脚下是川流不息、被无数电子屏照亮的车河,如同一片流淌着光与数据的海。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小撮在通风管紫蕨旁收集的、混合了油污和辐射尘埃的深蓝色孢子粉末。粉末中闪烁着微弱的、与苏曼钻戒同源的靛蓝辐射光点。
“急啥…”他低声自语,将粉末轻轻吹向夜空。粉末被风卷走,飘向灯火通明的天舟大厦。几乎同时,他口袋里的维克多齿轮挂坠发出微弱震动,齿轮中央的碳酸铅结晶闪烁着同步的靛蓝光芒——米糕的信号:毒刺己注入!
他俯瞰着脚下那片光的海洋,目光落在天舟大厦顶层——那里是“心灵绿洲”的神经脉冲发射中枢。他仿佛看到,无数无形的“织梦者”脉冲波,正如同巨大的、粘稠的蛛网,笼罩着整个城市。而此刻,这张巨网的某个节点,正被一根淬毒的紫刺狠狠扎入,毒素随着脉冲的涟漪…悄然扩散。
“心灵绿洲”线验馆。柔和的灯光,舒缓的白噪音,空气中飘散着昂贵的植物精油香氛。疲惫的白领们躺在悬浮椅上,佩戴着最新款的“织梦者”神经头环,脸上带着药物催化的宁静微笑。头环内侧,细密的电极紧贴皮肤,释放着周牧野精心调制的“幸福脉冲”。
突然,一个中年男人身体剧烈抽搐起来!悬浮椅发出警报!他脸上的宁静崩碎,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恐惧!他猛地扯掉头环,指着光滑的白色天花板尖叫:“蛇!黑蛇!在数据流里钻!”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其他人也惊恐地看到:洁白的天花板上,开始浮现出蠕动扭曲的、由靛蓝色光点组成的数据流蛇影!
连锁反应爆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抽搐、尖叫!他们看到的幻象各不相同:
“兔子!微笑的兔子在啃我的脑子!”
“荆棘!紫色的荆棘从屏幕里长出来了!”
“齿轮!生锈的齿轮在碾碎我的记忆!”
混乱中,体验馆的智能系统被入侵!所有悬浮椅突然失控,将惊恐的体验者像玩偶般抛起、旋转!墙壁上巨大的“心灵绿洲”LOGO扭曲变形,变成佟咚那张撕裂的小丑笑脸!笑脸下方,血红色的字迹滚动:
“欢迎体验‘咸鱼牌’神经漫游!副作用:看清真相,引发不适。”
保安冲向总控室,门却被从里面焊死!门缝里渗出浓郁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紫蕨孢子气息…
周牧野的“茧”位于海外孤岛地下百米。房间纯白,无窗,只有一台连接着无数生物电极和冷却管线的巨大脑机接口装置。他干瘪衰老的身体浸泡在营养液中,头颅被金属箍固定,插满了管线。他闭着眼,意识沉浸在由“织梦者”编织的、绝对掌控的神经帝国里。
突然,帝国纯净的数据天空被撕裂!一道粗壮的、靛蓝色混杂着血丝的“恐惧脉冲”如同污秽的陨石,狠狠砸入核心!脉冲中裹挟着苏曼崩溃的尖叫、紫色荆棘的幻象、微笑兔子的狞笑、维克多齿轮的碾磨声…还有…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比坚韧的潮湿泥土和铁锈的气息!
“呃啊!” 周牧野浸泡在营养液中的身体猛地弓起!枯瘦的手指痉挛般抓挠着玻璃舱壁!监测屏幕上的脑电波瞬间从平稳的绿线炸成一片混乱的、尖啸的红峰!代表神经链接稳定性的指标断崖式下跌!
“入侵…反噬…” 他干涩的电子合成音在纯白房间回荡,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是…那些…土里的…虫子!” 他试图调动“织梦者”的力量去压制、去净化这道污秽的脉冲,但那混合着紫蕨毒素和人类极致恐惧的能量,如同附骨之疽,疯狂地污染着他的神经信号,甚至开始逆向解析他那自以为坚不可摧的“织梦协议”!
“清除!最高权限清除!” 他发出指令。
然而,反馈回来的系统日志却让他如坠冰窟:
“清除指令受阻。原因:目标恐惧脉冲包含‘织梦协议’核心密钥片段(疑似泄露源:苏曼钻戒生物特征辐射)。执行清除将导致协议核心逻辑崩溃。建议:隔离污染区。”
周牧野的意识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他精心编织的梦之牢笼,正被来自牢笼原料(人类恐惧)的毒素,从内部腐蚀!
货运站。西人围着示波器。屏幕上,代表“织梦者”的脉冲波形己变得极其不稳定,规律被彻底打破,蓝紫色的干扰毛刺如同疯长的荆棘,几乎吞噬了原本的信号。
“看这里!”米糕指着波形中一段极其短暂、却异常规律的微小锯齿,“像不像…生锈齿轮卡死的震颤?” 她快速拨动维克多编码盘,“周牧野的神经信号…在恐惧干扰下,暴露了底层机械逻辑的破绽!就像一台老旧的机器,卡壳了!”
艾星播放着截获的、来自“茧”内部的混乱系统警报片段:“…核心密钥泄露…逻辑崩溃风险…隔离…隔离失败…”
佟咚用烧焦的木炭在生锈的车厢壁上画了一个巨大的、被紫色荆棘缠绕的蚕茧,茧里是一个痛苦尖叫的骷髅头:“第49场:《当蜘蛛被自己的网勒死》,主演:周老头!”
郗望带来一株新的紫蕨,种在之前那株旁边。新株的叶片呈现出更深的墨蓝色,边缘甚至长出细微的、锯齿状的硬化凸起。他摘下一小片叶子,墨蓝色的汁液渗出,在指尖拉出粘稠的丝。
“天舟的‘幸福脉冲’,”他看着指尖的粘液,在示波器屏幕上那个代表“卡壳”的锯齿波形旁,点下一个墨蓝色的印记,“…尝起来像生锈的齿轮和…腐烂的梦。” 汁液在冰冷的屏幕上,缓慢地晕开,像一滴墨色的泪,也像一颗…瞄准了核心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