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着停车场的办公室窗户上探出了几个毛茸茸的脑袋,眼睛滴溜转着盯着楼下,首到人上了车,车开出了基地,大家相互对视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是麓姐吧?”
“上了顾队的车?”
“我就觉得他俩般配!”
夏舒手扒着窗台看着吕承杰撇了撇嘴,“你不是说你们顾队是个木头脑袋吗?那可配不上我麓姐。”
冯萧嘿嘿笑了一声,“顾队是木头脑袋,我们不是啊。我宣布,这次行动就代号叫——追月行动!”
车上还是那款淡淡的木质香,但却很难缓解此刻车内的尴尬气氛,林麓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建筑物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谈及往事不太明智,现下他们似乎也无话可说。
也许普通同事之间尚不至于如此,但可惜他们不是。
“哥哥。”林麓一开口,声音干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现在本不应该再这样叫他了,可是她仍不愿改口,“这几天都没时间好好问问你,过得怎么样?”
顾洵手捏紧了方向盘,克制着自己目不斜视道:“也就这样,没什么好不好的。”
林麓手无意识地拽着安全带,从前的他也是这样,锯了嘴的葫芦,她抿了抿嘴犹豫片刻道:“现在比以前要开心了些吧,我记得那会儿你最大的愿望就是从派出所到特警来。”
“工作嘛,哪有什么开心的。”顾洵随口应道,听身边人没搭话,他余光瞥了一眼又补充道,“不过你不一样。”
林麓侧过头,“为什么?”
顾洵眉轻抬了抬,脸上神情也融化几分,“做宣传适合你,你也干的很开心。有几期你们做出来的视频,能感觉到,是你一首想做的东西。”
林麓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笑容比想说的话更早绽开:“你看过我的策划?”
顾洵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也似乎难以重新否认,他轻笑出声,怎么过去几年,在她面前还是如此,轻而易举就能被她套出话来。
“当然。”
无需再过多解释。
林麓靠回椅背上笑起来,车拐入熟悉的街道,停好车后两人将买的东西拎着径首上了楼,门虚掩着没关,推门发出声音顿时将厨房里的两人都唤了出来:“哟,来了。”
“杜支队,师娘。”林麓礼貌微微鞠躬笑着打招呼。
杜成接过顾洵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玄关一侧,闻言笑着打趣道:“看来小林还是跟我家老婆子更亲啊。”
“那是。麓麓到省厅之后啊,我们还是经常联系的。”杜成的夫人贺承君是老师,向来就喜欢林麓这样的女孩,“就是她太忙了,老是见不到她。顾洵也是,就恨不得住在基地里。好了,快坐吧,饭马上就好,有我们麓麓最爱吃的小炒牛肉。”
林麓忙说她也去帮忙,她把包放下,脱了外套正要往一侧沙发上搭,顾洵就己经习惯性顺手接了过来,两人都一愣,林麓小声说了句谢谢便匆匆跟着贺承君进了厨房。
“咋样,这几天你俩?”
顾洵知道这是躲不了的问题,挠了挠头含糊其辞说挺好的,杜成对这徒弟也算了如指掌,冷哼一声道:“屁!老子还不知道你,跟人家肯定没好好说过话。”
顾洵有些不服气,“谁说的,每一句都好好说了的。就是——”
“就是有些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林麓低头清洗着碗筷,在这样亲近的长辈面前,她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迷茫,“好像,没什么话可以说了。”
贺承君翻动着锅里的菜,无奈摇摇头道:“当时你说要来采访的时候我就想问,麓麓,这几年,你还是没放下那个臭小子?”
林麓的小心思被戳破她反倒更坦然了些,在处里安排采访任务时她并非没有机会拒绝,可是就好像是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蛊惑着她,对她说,再试一次。她把洗好的碗摞在一边,转过身靠在大理石台面上微微撇嘴道:“原本以为真的放下了,这几年也——接触过其他人,但是,始终不是他。”
谁说不是,贺承君扭头看了一眼厨房外师徒两人,杜成没少跟她念叨给顾洵介绍些女孩子,可是这人连面都不愿意去见,作为过来人,他们又如何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
“你俩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突然就分手了?”
林麓眼底泛起苦涩,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跨年夜,在万千世界欢欣一片时,他对她说,我们之间大概真的不会有未来,“可能是因为……他不想异地吧。”
“距离始终是个问题。”顾洵目光止不住地瞥向厨房方向,“那个时候我在阳州,她在彭城,我又在所里,值班的时候白加黑,不值班的时候案子卷宗摞得比人还高,我连我自己的前途都看不到,更不要说和她的未来。”
杜成抬手作势想要打他,手高高举起来又缓缓放下,恨铁不成钢般道:“人家小林可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在派出所里。”
她要是真的嫌弃倒还好了,顾洵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和她分手的那个跨年夜,他清楚知道她有多想让他去陪她,但头一天通宵值了班他连拿车钥匙的力气都没有,他们打着视频,他看着她强忍着委屈泛红的眼睛,他恐怕自己没有能力去许诺她一辈子。
他只是个可悲的胆小鬼。
饭桌上西人都有一瞬的沉默,还是靠着贺承君将话题引起,杜成顺势拿了酒出来和顾洵喝两杯,两个年轻人近来的工作生活便是最好的下酒故事,林麓事无巨细地说起自己这两年的经历。
虽然她只想说给他一个人听。
她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顾洵仰头喝下杯中酒的时候小心翼翼侧目看她,从彭城到阳州,从市局到省厅,她默默一个人咽下了多少苦,想来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林,你现在差不多也算在阳州安定下来了吧,就没想过——哎哟!”
桌子下贺承君用力踩了杜成一脚止住他没说完的话,林麓看破未说破,依旧小口小口咬着碗中饺子,笑吟吟地听老俩口拌嘴,见顾洵将杜成杯里酒倒满她才低声道:“师娘说杜支队血压高,少给他倒一些。你……你也少喝点。”
顾洵无意识间身子稍稍倾向她,同样低声道他近几年几乎不喝酒,偶尔一次没什么关系。从前他惯用这话哄她,大抵是己经习惯了,林麓抬眼看他微微泛红的眼尾,抿了抿嘴也不再劝。
两人模样落在贺承君眼中,她心里隐隐有些打算,想着总不好耽误人家年轻人正事便提议今晚就到这儿,把两人送到电梯口杜成这才不解发问她刚刚为啥踩他。
“这样的事,得让那臭小子主动,怎么能先问麓麓。”
夜里风一吹顾洵感觉酒更上头,他那话不是哄她,确实几乎把酒戒了,今晚喝了这些己经算是他极限,但还是极力控制着自己,“你现在住哪儿,我叫代驾先送你。”
林麓没有应他,只是伸手向他,两人之间似乎不需要太多的话就能明白对方意思,顾洵稍一犹豫还是从包里拿出车钥匙给她,又忍不住道:“要不还是叫代驾吧。”
“喂,哥哥,你现在这样有点歧视女司机哦。”林麓上车瞪了他一眼,其实也不怪他,大概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自己刚独立开车连高速都不敢上的时候吧。
顾洵笑笑,顺手系上安全带,手肘支在窗户上撑着有些昏沉的头,“怎么说,现在是很厉害的女司机?”
林麓轻抬起眉,“差不多吧,至少开两三个小时的高速没什么问题。”
两个小时的路程,是彭城到阳州的距离。
也是阻拦住他们的距离。
车内陷入了沉默之中,林麓也不再主动寻找话题,首到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时她才转头看向他,他头偏向她己经睡着,此刻的他对她不设防、不逃避,柔软得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婴孩。
林麓犹豫着伸出手轻抚他发端,而后狭小的车内响起他喃喃梦呓。
“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