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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西章 命息炼狱，矿洞杀机
黑暗。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混合着刺鼻的硫磺味、浓重的湿霉气，以及某种更深沉的、仿佛岩石腐朽的死亡气息，如同冰冷的泥沼，瞬间将林渊吞没。
踏入矿洞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激得他浑身一颤，本就残破的衣衫紧贴在冰冷汗湿的皮肤上。洞口微弱的天光被身后疯狂滋长的藤蔓迅速吞噬，仅仅几步之后，便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脚下是湿滑、凹凸不平的碎石地面，每一步挪动都伴随着滑倒的危险和牵扯全身伤口的剧痛。
他只能死死拄着那把沾满干涸血迹的短刀，刀尖点在石面上，发出清脆又孤寂的“嗒、嗒”声，在死寂的矿洞中回荡，如同敲击着地狱的大门。每一次声响，都提醒着他与外面那个充满杀机的世界仅有一线之隔。
呼…吸…
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胸口如同压着巨石，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断裂般的痛楚，带着硫磺和霉味的空气灌入肺里，如同吸入冰冷的钢针。丹田内那缕新生的、浑浊的命元微弱得可怜，在枯竭的经脉中艰难流转，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灵魂深处那道冰冷的命印裂痕，则像一块不断散发着寒气的冰核，持续汲取着他本就不多的生命力，带来深入骨髓的虚弱和隐痛。
他摸索着，凭借感觉和刀尖试探，在黑暗中蹒跚前行。矿洞并非笔首，岔道众多，如同巨兽体内盘根错节的肠道。他不敢深入，只在入口附近寻了一处相对干燥、背靠岩壁的凹陷处。地上积着厚厚的尘土和碎石，他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岩壁缓缓滑坐下去。
冰冷坚硬的触感从背后传来，反而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
安全了…暂时。
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剧痛。他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撕裂感。右掌心的碎玉残片依旧传来尖锐的刺痛，提醒着他力量的来源与代价。
他艰难地抬起左手，摸索着怀中那个用破布小心包裹的玉佩碎片。指尖触碰到那些冰冷、锋利的棱角，一种奇异的联系感油然而生。仿佛它们不仅仅是破碎的遗物，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力量的源泉，也是痛苦的锚点。
黑暗中，他闭上眼。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反而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听到了自己沉重而艰难的心跳，如同破败的鼓槌敲打着残破的鼓面。听到了血液在受损的血管中奔流的微弱声响，带着堵塞和滞涩。听到了骨骼摩擦的细微呻吟，肌肉撕裂的无声哀鸣…还有，灵魂深处那道命印裂痕，如同活物般，正发出冰冷而规律的、几乎不可闻的“嗡”鸣，每一次鸣响，都伴随着生命力的微弱流逝。
这便是《斩命诀》带来的“命息”境吗？感知自身生命细微的流淌，如同掌中观纹？这感知，清晰得近乎残酷，将身体的破败、生命的流逝、命印的反噬，都血淋淋地摊开在意识之前。
没有喜悦，只有更深的沉重。
他尝试着运转那残缺的“噬命”法门。这一次，不再是广场上狂暴的掠夺，而是极其微弱、小心翼翼的汲取。意识沉入《斩命仙诀》那玄奥而凶戾的符文之中，引导着丹田内那缕微弱的命元，如同最吝啬的渔夫，在周围浓稠的黑暗里撒下一张无形的、细密到极致的网。
捕捉什么？
捕捉这废弃矿洞中，那无处不在却又稀薄驳杂的“生气”。
石壁深处亿万年来沉淀的、带着腐朽和寂灭意味的土行微光；空气中游离的、极其稀薄且被硫磺污染的驳杂灵气；脚下潮湿泥土里微生物死亡分解时散逸出的、微弱到难以察觉的生命残渣；甚至…是这矿洞本身，那被无数矿工的血汗与绝望浸透、又被漫长岁月尘封所凝聚的，一种沉重而阴郁的“地怨”之气！
这些能量，驳杂、混乱、甚至带着强烈的负面属性。它们如同污浊的泥浆，被林渊以《斩命诀》霸道绝伦的意志强行捕捉、拖拽，沿着他那残破不堪的经脉，蛮横地吸入体内！
“呃！”
剧痛瞬间加剧！如同无数烧红的铁砂灌入脆弱的血管！这些驳杂的能量进入身体的刹那，便与血肉经脉产生了激烈的冲突！硫磺的灼烧感、土行的沉重滞涩、地怨的阴寒侵蚀…各种负面感受如同毒虫噬咬！他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混合着灰尘滚落。
然而，《斩命仙诀》的符文在灵魂中疯狂流转，带着一种粉碎一切、强行转化的凶戾意志！那缕微弱的命元如同最疯狂的磨盘，不顾自身损耗，将吸入的驳杂能量死死“咬”住，强行碾磨、撕扯、炼化！
过程痛苦得如同酷刑。每一次炼化，都伴随着经脉被强行撑开的剧痛和灵魂被污秽冲击的眩晕。丹田如同一个不断被投入垃圾的熔炉，混乱的能量在其中翻腾、冲突，试图炸裂。
但渐渐地，一丝极其微弱、浑浊不堪、却带着奇异坚韧属性的气流，在狂暴的炼化漩涡中心，极其艰难地…诞生了！它比之前更加浑浊，颜色深暗，如同混入了泥沙的污水，散发着驳杂的气息，却真真切切地壮大了一丝那缕枯竭的命元！
有效！这如同饮鸩止渴般的“噬命”之法，在这绝境之中，再次成为了他续命的唯一稻草！
林渊忍受着非人的痛苦，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剧痛的深渊边缘，一次又一次地运转着这凶险的法门。每一次成功的炼化，都让丹田内的命元壮大微不可察的一丝，同时也让身体承受的负担和灵魂沾染的污秽更深一分。皮肤下那些蛛网般的暗金色命印烙印，在每一次能量冲击下，都隐隐发出微光，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仿佛在吸收着这些驳杂能量中的某些东西，变得更加深邃和稳固。
时间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永不停歇的痛苦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更久。当林渊再次从深沉的调息中勉强抽离一丝意识时，他感觉到丹田内的命元，终于从一丝游气，凝聚成了一缕虽然浑浊黯淡、却相对稳定、如同浑浊溪流般缓缓流淌的气流。
命息境初阶，在这充满污秽与死亡的矿洞中，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初步稳固了！
代价是全身经脉如同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火辣辣地剧痛；灵魂深处缠绕着一丝难以驱散的阴冷和污浊感；皮肤下的暗金烙印更加清晰，如同勒入血肉的枷锁纹身；整个人更是虚弱到了极点，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力量感，也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尝试着握了握左手。虽然依旧无力，但指尖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可以调动的气流。他心念微动，尝试着将那缕浑浊的命元凝聚于指尖。
嗤！
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灰暗色泽的微光，在他指尖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湮灭。
成功了！虽然微弱，但这确确实实是灵力外放的雏形！是踏入修炼门槛最首接的证明！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混杂着无尽的心酸，瞬间冲上林渊的心头。十六年的屈辱，十六年的“废体”烙印，终于在这一刻，在这黑暗污秽的矿洞深处，被他亲手撕开了一道裂缝！
然而，这激动还未持续一瞬，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猛地传来！
嗡！
灵魂深处那道冰冷的命印裂痕，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贪婪的吸力，如同苏醒的毒蛇，猛地爆发！
刚刚凝聚在丹田、还未焐热的那缕浑浊命元，竟不受控制地被这股吸力疯狂地抽取！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涌向灵魂深处那道裂痕！
“呃啊！”林渊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瞬间被抽空，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了下去，重重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喘息。
那命印裂痕如同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这缕由驳杂污秽能量炼化而来的命元！暗金色的裂痕边缘，似乎因此微微亮了一丝，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也似乎…壮大了一分？
反哺命印？！《斩命诀》撕裂命印带来的力量，竟然…在滋养这禁锢自身的枷锁？！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林渊全身！这发现比任何肉体痛苦都更让他感到恐惧和绝望！斩命之路，难道最终斩向的，竟是自己的存在本身？以污秽为食，壮大枷锁？
就在他心神剧震、陷入巨大恐慌之际——
嘶嘶…嘶嘶…
一种极其细微、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突然从矿洞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伴随着一种滑腻物体快速摩擦岩石的窸窣声！
林渊浑身寒毛瞬间炸起！刚刚因力量突破而松懈的神经骤然绷紧到极致！他猛地抬头，强忍着灵魂被抽取的虚弱和剧痛，将刚刚恢复一丝的感知力催发到极限，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他的“感知”仿佛被赋予了模糊的视觉。他看到数条粗如儿臂、通体覆盖着暗红色鳞片、形如巨大蜈蚣的狰狞生物，正从矿洞深处一条狭窄的岔道中飞速窜出！它们扁平的身躯两侧是密密麻麻、如同镰刀般锋利的步足，高速爬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三角形的头部高高昂起，一对散发着幽绿磷光的复眼死死锁定了他所在的位置，口器开合，露出里面细密如针的獠牙，滴落着腥臭的粘液！
赤磷毒蚣！落霞镇附近凶名赫著的毒虫！喜阴湿，群居，嗜血！其毒液能腐蚀血肉，麻痹神经，凡人触之即死！即便是低阶修士，被其围攻也凶多吉少！
这些毒蚣显然是被他刚才修炼时散发出的微弱生命气息和驳杂能量波动吸引而来！在这黑暗死寂的矿洞中，他这个重伤的活物，就是最的血食！
数道带着腥风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不同的角度，朝着他蜷缩的角落猛扑过来！幽绿的复眼在黑暗中拉出数道死亡的轨迹！
生死一线！
林渊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虚弱、痛苦和绝望！丹田内那缕被命印裂痕疯狂抽取的浑浊命元，被他以《斩命诀》的凶戾意志，不顾一切地强行截留、压榨！
“给我…断！”
心中无声的咆哮炸响！他将那被截留的、微弱到极致的命元，连同灵魂深处那股刚刚因突破而增强的、对生命气息流动的敏锐感知力，混合着滔天的求生意志，狠狠“斩”向冲在最前面那条赤磷毒蚣身体中段、一处生命气息流转的关键节点！那并非实体，而是一条维系其躯体活力、相对脆弱的无形命轨支流！
斩！
无形无质的锋刃瞬间掠过！
那条冲在最前面的赤磷毒蚣，高速扑击的狰狞身躯在半空中猛地一僵！它体内那股凶悍的生命气息骤然中断、紊乱！如同被瞬间抽走了主心骨，它那镰刀般的步足瞬间失去了协调，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失去平衡，翻滚着狠狠砸在旁边的岩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暂时失去了威胁！
然而，林渊也付出了代价！强行截留并催动命元发动“斩命”，如同在濒临崩溃的堤坝上又狠狠砸了一锤！灵魂深处的命印裂痕猛地一颤，爆发出更强烈的反噬吸力！丹田瞬间被抽空！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如同冰水当头浇下，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差点首接昏死过去！
而另外几条赤磷毒蚣，己经扑到了眼前！腥臭的毒风扑面而来，幽绿的复眼近在咫尺！镰刀般的步足闪烁着寒光，朝着他脆弱的脖颈、胸腹狠狠扎下！
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林渊眼中凶光爆射！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和闪避，身体不退反进，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将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同时，左手紧握的那把林家制式短刀，被他当成了支撑身体的拐杖，狠狠插向扑向他胸口那条毒蚣大张的口器！
噗嗤！
锋利的刀尖精准地贯入了毒蚣布满獠牙的口腔！腥臭粘稠的墨绿色血液瞬间飙射而出，溅了林渊一脸！那毒蚣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疯狂地扭动起来！
与此同时，另外几条毒蚣的镰足也狠狠落下！
嗤啦！嗤啦！
锋利的镰足撕裂了他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衫，在他后背、肩头留下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林渊浑身一颤，但他死死咬着牙，借着扑击的冲势和插入毒蚣口器的短刀作为支撑点，身体极其狼狈地向侧后方翻滚！
翻滚中，他清晰地感觉到毒蚣镰足上附带的麻痹毒素正顺着伤口疯狂涌入！半边身体开始迅速失去知觉！
“嗬！”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不顾一切地催动《斩命诀》那霸道的炼化之力，试图将侵入体内的毒素也当成“污秽能量”强行炼化！剧烈的冲突在体内爆发，如同两股军队在经脉中厮杀，带来翻江倒海般的痛苦！
他滚落到一处稍显开阔的碎石地上，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勉强抬头，视线因为剧痛和毒素而模糊。
只见那条被短刀贯穿口器的毒蚣还在疯狂扭动挣扎，墨绿的毒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另外几条毒蚣似乎被同伴的惨状和喷溅的毒血稍微阻了一阻，幽绿的复眼闪烁着残忍而警惕的光芒，暂时停下了攻势，呈扇形将他包围，口中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暂时…安全了？林渊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硫磺味。后背和肩头的伤口火辣辣地剧痛，麻痹感正沿着伤口向全身蔓延。丹田空空如也，灵魂深处的命印裂痕因为刚才的强行催动而灼痛不止，贪婪的吸力如同跗骨之蛆。手中唯一的武器——那把短刀，还插在远处那条挣扎的毒蚣口器里。
他浑身浴血，新伤叠着旧伤，虚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
而黑暗中，那几条暂时停止攻击的赤磷毒蚣，幽绿的复眼如同鬼火，死死锁定着他，口器开合，粘液滴落，显然在等待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或者…呼唤更多的同类！
更糟糕的是！
就在林渊与毒蚣生死搏杀、精神紧绷到极致的时刻，他那因突破命息境而变得异常敏锐的感知力，捕捉到了矿洞入口方向传来的、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异响！
咔哒…沙沙…
那是靴底踩踏碎石的声音！不止一人！脚步刻意放轻，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谨慎和…冰冷的杀意！还有金属甲叶摩擦的轻微声响！
有人进来了！而且，是冲着他来的！是林远山派出的追兵！
前有毒蚣环伺，后有追兵杀至！
真正的绝杀之局！
林渊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感受着身体内外交困的剧痛和虚弱，听着黑暗中越来越近的、属于人类的脚步声，看着眼前幽绿复眼中闪烁的残忍光芒…一股冰冷的、混合着绝望与疯狂的气息，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怀里的碎玉碎片传来冰冷的触感，仿佛母亲最后的凝视。
他沾满血污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扭曲的、如同恶鬼般的惨笑。
命悬一线？那就…看看谁的命，更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