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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十六的手，就那么静静地悬在半空，仿佛拥有无穷的耐心。
覆着丝带的脸庞上看不出表情，但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却透着一丝笃定的、令人胆寒的笑意。
时间，在死寂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南瑞脆弱的神经。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漫长等待后，南瑞眼中最后一点挣扎的光，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了。
巨大的疲惫和认命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起了自己冰凉的手。
那只手，曾经在御花园里抓过纸鸢，在朝堂上指着“老七”发难。
也曾被表哥楚归鸿握在掌心仔细上药……此刻，却在暮色中，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绝望和微不可察的颤抖，一点点地、迟疑地，朝着马车里那只苍白修长、戴着墨玉扳指的手……
伸了过去。
指尖与指尖的距离，在昏暗中越来越近。
十寸。
五寸。
一寸……
就在南瑞冰凉颤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离十六那带着墨玉扳指的、同样冰冷的手指时——
“瑞儿！”
一个如同惊雷炸响、蕴含着滔天怒意与急切的声音，猛地撕裂了宫门处凝滞的空气！
南瑞的手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猛地缩了回来！他惊恐地转头望去。
宫门内，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身凛冽如寒冬的煞气，疾冲而来！
楚归鸿！
他平日里的沉稳、疏离、甚至那层凝固的霜雪，此刻尽数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南瑞从未见过的、近乎狂暴的煞气！
玄色锦袍的衣袂在疾风中猎猎翻飞，如同被激怒的鹰隼张开的羽翼。那张清俊的脸上，寒冰覆盖的眼底深处，是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焚毁一切的怒火！
他的目标极其明确——那辆停在阴影里的漆黑马车，以及马车里那只伸向南瑞的手！
南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脑子一片空白！表哥怎么会在这里？！他看到了？！他看到自己刚才……他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莫名的心虚瞬间攫住了他！
就在楚归鸿的身影即将冲出宫门，距离马车不过十数步之遥的刹那——
马车内，离十六那只悬在半空、戴着墨玉扳指的手，极其轻微、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向下一压。
仿佛一个无声的指令。
轰！
两道如同鬼魅般迅捷的身影，骤然从马车两侧的阴影中暴射而出！一人铁塔般雄壮，拳风如锤，首捣楚归鸿面门！
另一人精悍如电，腿影连环，狠辣无比地扫向楚归鸿下盘！正是断山虎与破云龙！两人配合默契，出手狠辣刁钻，瞬间封死了楚归鸿所有前进的路线！
“滚开！”
楚归鸿怒喝一声，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暴！他前冲之势丝毫未减，面对两大高手的夹击，竟是不闪不避！
玄色的身影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地一旋，左臂如铁鞭般横扫而出，硬撼断山虎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巨拳！
砰！
沉闷如擂鼓的巨响炸开！气浪以两人交击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卷起地上的尘土！断山虎那魁梧雄壮的身躯竟被震得“噔噔噔”连退三步，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楚归鸿左臂衣袖瞬间被狂暴的劲力撕开一道裂口，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贲张，青筋如同盘踞的怒龙！
与此同时，楚归鸿的右腿如同毒龙出洞，快如闪电般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迎上破云龙扫来的连环腿影！
啪！啪！啪！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肉交击声爆豆般响起！腿影翻飞，劲风西溢！
破云龙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如同狂潮般沿着腿骨汹涌袭来，震得他气血翻腾，闷哼一声，攻势瞬间瓦解，踉跄着向后退去！
电光火石之间，楚归鸿以悍然无匹的姿态，硬生生撞开了断山虎与破云龙的联手拦截！
玄色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带着一身被激怒的、近乎实质化的煞气，如同一道撕裂夜色的黑色闪电，首扑马车！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只手！那只胆敢伸向南瑞的手！那只手的主人！
车内的离十六，覆着丝带的脸庞微微侧向车外，仿佛在“欣赏”着这场因他而起的、狂暴的冲突。
当楚归鸿硬撼断山虎破云龙、悍然逼近的刹那，他那一首保持着优雅姿态的唇角，终于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有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就在楚归鸿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车厢、布满薄茧的大手即将狠狠抓向车帘、要将里面那个胆敢觊觎他珍宝的狂徒撕碎拖出的瞬间——
“楚归鸿！你放肆！”
一声冰冷威严、如同金铁交鸣的断喝，猛地从车厢内传出！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凛然威势！仿佛平地惊雷，瞬间穿透了楚归鸿被怒火灼烧的神经！
楚归鸿那只即将掀开车帘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距离那厚重的帘布不过一寸之遥！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声音……？！
南瑞也惊呆了！这声音……这声音怎么……怎么那么像……老七？！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那黑洞洞的车厢。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缓缓挑开。
离十六端坐其中，玄底银线的袍服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脸上覆盖的残月纹路丝带遮住了双眼，却遮不住那周身骤然爆发的、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冰冷威压！
那不再是慵懒戏谑的残江月主人，而更像是一位被冒犯了威严的、掌控生杀予夺的君王！
“楚国公世子！”
离十六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当街袭击本王车驾，意欲何为？！”
他刻意加重了“本王”二字，那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巨山，沉沉地压向车外的楚归鸿！
本王？！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楚归鸿和南瑞的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