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带着小西,背着那筐沉甸甸、裹着软布的铜锅宝贝,刚走到离“翻江倒海”不远处的街角,脚步就猛地顿住了。只见店铺门前黑压压围了一大圈人,人声鼎沸,指指点点。人群中央,一个熟悉又令人厌恶的身影正跳着脚,声音尖利刺耳,带着哭腔在干嚎:
“我苦命的表弟啊!你死得好惨啊!翻江倒海黑心肝啊!活活把人累死啦!张扒皮!你还我表弟命来——!” 正是那尖嘴猴腮的赵扒皮!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獐头鼠目的泼皮,跟着起哄,场面一片混乱。
张父站在店门口,脸色铁青,正被几个老成些的伙计护着,与赵扒皮等人对峙。十一心头一沉,快步挤开人群走了过去。
“爹!怎么回事?”十一皱眉问道,声音压过周围的嘈杂。
张父看到儿子,眼中闪过一丝焦虑,沉声道:“十一,你来得正好!店里…出人命了!死的是后厨帮工张福!”他指了指地上,人群分开一条缝隙,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褂、面色灰败的中年男子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嘴角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这赵扒皮,非说张福是他表弟,硬说是我们店逼着干活,把人活活累死的!还污蔑我们不管不顾!”
“张福?”十一对这个名字有些模糊印象,是个沉默寡言、干活还算麻利的洗碗工。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还在那里捶胸顿足、演技浮夸的赵扒皮,心中厌恶更甚。这泼皮昨天刚在王权手下吃了瘪,今天就搞出人命官司?哪有这么巧的事!
“掌柜!”十一转向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的掌柜,“张福怎么回事?上午还好好的?”
掌柜连忙躬身,声音带着惊惶和后怕:“回少爷!张福上午是有些没精神,蔫蔫的,大家伙儿都忙,以为他昨夜没睡好,就没太在意…谁知…谁知中午他在后院洗碗池子边干活,洗着洗着,突然就…就咳了一大口血出来,然后一头栽倒…我跑过去一看…人…人就没气了!己经让人去通知他家婆娘了…”
十一眉头锁得更紧:“请大夫了吗?”
掌柜摇头:“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
“小西!”十一立刻吩咐,“马上去府衙报官!请仵作!再派个人,立刻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快!”
小西应了一声,撒腿就跑。另一个伙计也连忙挤出人群去找大夫。
人群里议论声更大了。“真死人了?”“看着像…嘴角有血呢!”“这翻江倒海才开几天就出这事…”“赵扒皮那话能信吗?我看悬…”
赵扒皮见十一回来,又见派人去报官,嚎得更起劲了:“表弟啊!你睁眼看看啊!张家这黑心肝的少东家来了!他仗着有知府撑腰,无法无天啊!官商勾结,欺负我们平头老百姓啊!你可不能白死啊!”他一边嚎,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人群,煽动情绪。
不多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骚动,官差开道,王权一身利落的常服,带着几名佩刀衙役和一名提着木箱、面容严肃的仵作,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他目光如电,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尸体和旁边哭嚎的赵扒皮,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王大哥!”十一迎上前,拱手道。
王权对他点点头,目光扫视全场,声音带着官威:“怎么回事?”随即,他锐利的眼神盯在赵扒皮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冰冷的警告。
赵扒皮被王权看得心头一寒,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随即想到这是大庭广众,王权总不敢当众拿他怎样,胆气又壮了几分,哭嚎道:“王师爷!您可得给小民做主啊!我表弟张福,被这张家父子活活累死在店里了!他们草菅人命啊!”他扑到张福“尸体”旁,干打雷不下雨。
王权没理他,对旁边等候的大夫道:“劳烦大夫,先看看,人是否真的没了?”
那大夫连忙上前,蹲下身,翻开张福眼皮看了看,又探了探鼻息和颈脉,最后摇了摇头,对王权道:“回禀师爷,此人确己气绝身亡。至于死因…非我所能判断,需仵作查验。”
王权颔首,对仵作示意:“把尸体抬回衙门,仔细勘验死因!”
“慢着!”一声尖利的哭嚎猛地炸响!只见一个体型异常、少说也有两百斤的妇人,像一座肉山般跌跌撞撞地挤开人群扑了过来,“噗通”一声重重坐在张福“尸体”旁,震得地面都似乎晃了晃。这妇人脸上横肉堆积,最显眼的是嘴角一颗硕大的黑痣,此刻她拍着大腿,唾沫横飞地哭嚎起来:“当家的啊!你死得好惨啊!张家黑店害死人命啊!你们这些当官的,想把我男人抬走?没门!是不是想毁尸灭迹?官商勾结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今天张家不给我男人偿命,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她撒起泼来,声音震耳欲聋,一副蛮不讲理的悍妇模样。
十一在一旁冷眼看着赵扒皮和这悍妇的表演,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嘲讽的弧度。啧,这台词,这演技,这配合…简首跟现代那些碰瓷闹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他惋惜地摇了摇头。
王权脸色一沉,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刚要发作,却被十一摇头制止。
“张夫人,”十一走上前几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那妇人的哭嚎,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既然你担心官商勾结,不愿让官府带走尸体勘验。那好,为示公正,我们就在此地,当众验尸!让在场所有父老乡亲做个见证!如何?”
他环视西周,朗声道:“今日,我张十一在此立誓!若仵作验明,张福大哥之死,确系我‘翻江倒海’逼迫过甚、劳累致死,我张十一,愿一命抵一命!绝不推诿!”
“十一!”张父闻言大惊,连忙上前想要阻止。十一却对他投去一个安抚而坚定的眼神:“爹,放心。公道自在人心。”
赵扒皮和那妇人一听“当众验尸”,脸色瞬间变了变,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赵扒皮梗着脖子叫道:“不行!我表弟都死了!你们还要糟蹋他的尸身?这是大不敬!”
“放肆!”王权厉声喝道,官威凛凛,“官府办案,勘验死因,岂容尔等刁民阻挠?再敢聒噪,视为阻挠公务,一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