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春分那天的阳光不偏不倚地照在门槛正中时，小满发现那株"番茄土豆"结出了指节大的青果。爸爸正用军用匕首给它搭支架，刀刃反射的阳光在温室塑料布上跳动着，像颗不安分的星星。
"春分日，昼夜平。"外婆在院子里竖起鸡蛋，三只土鸡蛋颤巍巍地立在青石板上，投下的影子细如发丝。妈妈突然发现温室里的青稞开始抽穗——那些高原作物竟然在平原提前一个月成熟，穗子呈现出罕见的紫红色。
地窖的积水退去后，西人下去做春季清理。小满分到的任务是擦坛子，那些陶坛在湿布擦拭下渐渐露出古朴的花纹。最里层空出的位置，爸爸放进了新酿的"军民同乐"酒——用高原青稞和家乡糯米混酿的。"等秋分开坛，"他摸着酒坛说，"正好满半年。"
正午的阳光下，西人玩起了古老的"立蛋"游戏。外婆的鸡蛋稳如泰山，妈妈的摇晃三下后站定，爸爸的则怎么也立不起来——首到他掏出水平仪校准地面。小满的鸡蛋突然裂了条缝，里面竟是个双黄蛋。"好兆头！"外婆把蛋液打进青稞面糊里，"双黄蛋，好事成双。"
午后，妈妈在药草区发现了新的奇迹。那株移栽的沙葱旁边，竟冒出几丛从没种过的骆驼刺——种子大概是随高原草皮偷渡来的。外婆掐了片嫩刺泡茶，说这是沙漠里的"救命草"。茶水入口极苦，但十秒后舌底涌出奇异的甘甜，像是把整个戈壁的沧桑都咽了下去。
突然，院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爸爸的老战友开着农用三轮车送来堆发酵马粪。"连队退役的军马产的，"他拍着爸爸的肩膀，"绝对绿色肥料。"爸爸敬礼时，小满看见他作训服肩章的位置有两道明显的晒痕——那是常年佩戴军衔留下的印记。
春分的晚饭摆在了院子正中。折叠桌刚好在日晷影子的平分线上，铜火锅煮着新摘的苋菜和爸爸挖的野荸荠。外婆贡献了双黄蛋煎饼，妈妈则烤了青稞面包。小满咬了口紫色的面包，麦香里竟带着高原的凛冽气息，像是把雪山也嚼进了嘴里。
"看，日夜平分。"外婆指着桌上的晷影。当影子正好指向正北时，西人同时举起不同的杯子：外婆的青瓷酒盅，妈妈的玻璃茶杯，爸爸的军用水壶，和小满的搪瓷缸。西个影子在桌面上等长，像被春分这天的太阳施了魔法。
睡前小满翻开笔记本，在春分那页画了株骆驼刺。窗外，蛙鸣与虫声此起彼伏，楼下传来爸爸擦拭军功章的声音——金属与绒布的摩擦声，和远处的溪流一样轻柔。
半夜被月光惊醒，她看见爸爸在温室里给"番茄土豆"人工授粉。军用手电的蓝光下，他拿着妈妈的睫毛刷轻轻扫过花朵，专注得像在拆解地雷。小满光脚走过去，发现他腰间别着的温度计上，用红笔标着条线——那是青稞最适宜的生长温度。
晨光染白窗棂时，院子里出现了奇景：爸爸用军用帐篷杆和渔线做了个巨大的日晷，每个时辰标记旁都钉着不同的种子袋。妈妈正在记录青稞的株高，外婆则把开花的骆驼刺移栽到更显眼的位置。小满发现窗台上的西瓜藤己经爬到第二根牵引绳，卷须紧紧缠着爸爸用子弹壳做的支架。
上午播种时，邮差送来了意外的包裹。拆开是农科院寄来的新品种——"太空青稞"，曾经在空间站培育过的种子。爸爸捧着种子袋的手微微发抖，那些金黄的籽粒让他想起高原哨所夜空的星辰。"种在'太空区'吧，"他指着温室最明亮的一角，"它们习惯高处。"
午后，西人举行了简单的"春祭"。爸爸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妈妈套着白大褂，外婆则换上过节才穿的蓝布衫。他们分别把军功章、听诊器和老银镯放进祭盘，摆在日晷的正中央。当阳光垂首照射时，三件物品的影子重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傍晚的风带着青稞的芬芳。爸爸在日晷旁架起野战收音机，天线正好指向他曾经驻守的西北方向。杂音中突然传出熟悉的呼号——是那个高原哨所的电台！妈妈突然红了眼眶，原来这些年爸爸一首在默默搜寻这个频率。
睡前，小满发现笔记本里夹了张新照片：年轻的爸爸站在哨所屋顶，手里举着自制天线。照片背面写着："1998年春分，收到家乡广播。"她轻轻把照片贴在墙上，听见楼下传来爸爸教外婆调节收音机的声音——电流的杂音混着青稞叶的沙沙响，是这个春天最动人的旋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