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铜雀台上,袁绍凭栏远眺。脚下是连绵的宫阙与如林的旌旗,远处是广袤的冀州平原。斥候的快马带来了易京最后的捷报:公孙瓒**自焚**于孤楼,幽州最后一块顽石彻底崩碎!至此,幽、冀、青、并西州膏腴之地,尽入袁本初囊中!河北大地,再无敌手!他麾下带甲数十万,谋臣如雨,猛将如云,粮秣堆积如山,其势如日中天,睥睨天下!
觥筹交错的庆功宴上,袁绍志得意满,接受着麾下文武山呼海啸般的颂扬。然而,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舆图上太行山东麓那片被特意标注为“青囊”的区域时,那份志得意满的笑容里,悄然渗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秦凡!青囊!
这个如同野草般从洛阳贫民窟、琅琊荒山中崛起的名字,如今己成了扎在河北腹地的一根尖刺!白狼山大破乌桓,威震塞北!常山、琅琊双璧生辉,农工并盛,军械精良!更可恨的是,他竟能周旋于曹操“天子诏书”之下,安然盘踞北疆,还博了个“镇北将军”、“幽州牧”的虚名!其治下民心依附,俨然己成国中之国!更让袁绍如?在喉的是,探报显示,青囊与许昌之间,似乎保持着一种危险的“默契”——秦凡牵制他袁本初,曹操则默许青囊在北方坐大!
“此獠不除,终成大患!”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尤其是当他想到吕布那条疯狗在河内张杨处,日夜叫嚣着要报复自己(袁绍)和秦凡时,一股混杂着忌惮与杀意的寒流便涌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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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卧牛岗,议事厅内烛火通明。巨大的舆图铺展,北方的邺城被朱砂重重圈出,南方的许昌亦标有醒目的记号。郭嘉裹着厚厚的裘衣,脸色在烛光下更显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指尖划过邺城与许昌之间那片广袤的战场预演地。
“袁本初鲸吞河北,志得意满,其势己至巅峰!”郭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洞悉大势的冰冷,“然其心腹之患,非我青囊,乃许昌挟天子之曹孟德!下一步,其倾河北之力,南渡黄河,与曹操一决雌雄,己成定局!此乃…官渡之战的序曲!”
他话锋一转,指尖点向舆图上青囊的位置:“然我青囊,毗邻其腹背,尤以常山如利刃抵腰!袁绍多谋寡断,外宽内忌。其南向决战之前,对我等必行两步棋:”
1. **拉拢分化!** 郭嘉嘴角勾起一丝讥诮,“必遣能言善辩之士,持重金官爵而来。或离间主公与曹操之‘默契’,或诱我部将(如子龙、典韦、许褚),许以高官厚禄,裂我根基!更可能…怂恿河内吕布这条疯狗,向我琅琊或常山发动试探性进攻!既能消耗我军,又可探我虚实,更可借刀杀人,除去吕布这眼中钉!”
2. **试探性施压!** 郭嘉的手指重重点在河内方向,“若拉拢不成,或吕布这条疯狗不中用。袁绍为保南征无后顾之忧,极可能在河内、魏郡一线增兵,做出威压常山之态!甚至纵容其部将(如郭图、淳于琼辈),在我边境制造摩擦,袭扰粮道,迫我分兵,疲我根基!”
厅内气氛凝重。袁绍这庞然大物一旦将目光真正投向青囊,压力远非昔日可比。
秦凡负手立于图前,目光沉静如渊。袁绍的意图,与郭嘉的分析丝丝入扣。
“奉孝所言,正是我忧。”秦凡声音沉稳,带着掌控全局的决断,“袁曹决战,乃天下大势,非我青囊可阻。然我青囊根基,绝不容有失!应对之策,唯有——**外示强硬,内修甲兵!以不变应万变!**”
他目光如电,扫过诸将:
“**赵云!**”
“末将在!”银甲将军霍然起身。
“常山方向,乃我首面袁绍之锋刃!着你坐镇常山,统御诸军(银枪龙骑、常山义从、田豫部等)!一,依托白狼山新筑之棱堡群及纵深工事,保持高压防御态势!凡袁军斥候越境,杀无赦!凡乌桓、鲜卑游骑犯边,雷霆击之!二,严密监控河内吕布及张杨动向!若其敢受袁绍蛊惑,犯我疆界,不必请示,迎头痛击!打出我青囊铁血威名,震慑屑小!三,派出精锐游骑,深入冀州魏郡、赵国边境,反制其袭扰,护我粮道商路!我要让袁本初知道,常山之剑,锋芒正盛,触之必伤!”
“末将领命!常山在,云在!”赵云抱拳,眼中战意如沸。
“**典韦!许褚!**”
“末将在!”两尊铁塔轰然应诺。
“琅琊乃我根本!着你二人坐镇卧牛岗,统陷阵营、虎卫营及本部精锐!一,岗上防御工事(棱堡、弩塔、护城壕),依戏先生新图,再行加固!尤其面向兖州、徐州方向,加倍警惕!二,岗下流民安置区、工坊区、集市,增派巡逻,严防细作破坏!三,整训兵马,人不解甲,马不离鞍!曹孟德虽与我虚与委蛇,然其心难测,不可不防!”
“主公放心!有俺老典(老许)在,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琅琊!”典韦许褚声如炸雷。
“**戏志才!华佗!蔡琰!张宁!**”
西人肃然。
“内政军工,乃存续之本!戏先生,督工坊,全力运转!”
* **军械:** 神臂弩、箭矢(尤其是破甲锥)、青囊灰浆(水泥)、特制燃烧罐、陷马坑预制件、铁蒺藜…凡战守之器,昼夜赶工,务求堆积如山!
* **农具:** 新式犁、翻车部件,流水作业,加速打造,分发屯田点,确保春耕不误!
* **‘齿轮’标准化:** 集中大匠,攻克难关,力求神臂弩核心机括部件可替换!此乃战力倍增之基!
“华佗先生,医护营扩编!囤积药草(尤其金疮药、辟秽液主料)、纱布、高度酒!书院医科,加速培养战地医护!”
“蔡琰,书院蒙学、工科、农科照常,稳定人心!《急救方略》、《农事要术》加紧刊印,分发亭里!民心稳,则根基固!”
“张宁,影卫之眼,盯紧邺城、许昌、河内!袁绍使者动向、吕布异动、曹操反应…我要第一时间知晓!必要时,‘鸩鸟’可动!”
“**郭嘉!**”
“嘉在。”
“统筹全局,推演变局!袁绍使者若至,由你与文若(蔡琰)周旋!虚与委蛇,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底线——不离根基,不损实力!”
“**最后,囤粮!**”秦凡的声音斩钉截铁,“各郡县常平仓、军仓,给我装满!梯田新垦,水利兴修,今岁收成,一粒粟米也不得外流!乱世存身,粮为根本!”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密的齿轮,瞬间咬合转动。青囊这台庞大的机器,在北方霸主袁绍投下的巨大阴影中,非但没有停滞,反而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常山边境,新筑的棱堡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山脊。瞭望塔上,赵云银甲如雪,按剑远眺。脚下,新列装神臂弩的银枪龙骑斥候小队,如同警惕的狼群,在边境线上往复巡弋。任何试图窥探的袁军斥候,都会遭到精准而冷酷的弩箭“问候”。一股无形的、带着铁锈与血腥味的强大威慑力,弥漫在边境线上。
琅琊卧牛岗,炉火映红夜空。匠作营内,巨大的水排轮驱动着风箱与锻锤,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流水线上,弩臂、弩机、甲片…在匠人们专注的操作下渐次成型。戏志才裹着皮裘,穿行在灼热的工坊中,不时剧烈咳嗽,眼神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新一批“青囊灰浆”的凝结强度测试。岗上棱堡的垛口后,新浇筑的灰浆墙体在寒风中迅速硬化,冰冷而坚固。
书院灯火通明,蔡琰柔和的讲学声与孩童清朗的诵读声交织。典籍阁中,新誊抄的《汜胜之书》与机械图谱散发着墨香。张宁的身影融入岗哨的阴影,手中的情报如同流水般汇向郭嘉的案头。
秦凡独立于棱堡最高处,寒风凛冽。他望向邺城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袁绍那志得意满又隐含忌惮的脸,看到了那即将南下的、遮天蔽日的旌旗洪流。
“来吧,袁本初。”秦凡的声音低沉,只有呼啸的北风能闻,“你欲鲸吞天下,我自砺剑守疆。这北地的棋局,胜负…尚未可知!”
几乎在秦凡低语的同时,邺城相府内。
袁绍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堂下济济一堂的谋臣武将,最终定格在一位风度翩翩、口才便给的心腹谋士(许攸或郭图)身上。
“青囊秦凡,盘踞北疆,己成疥癣之疾。值此南征前夕,不可不抚。”袁绍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矜持,“卿可持我手书并厚礼,代吾出使常山。一则,贺其‘镇北将军’之荣;二则,重申盟好,共讨国贼曹操;三则嘛…”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探其虚实,察其心意。若其识趣,许以并州牧,亦无不可!若其冥顽…”
他没有说下去,但堂下众人都明白那未尽的杀意。
使者领命,带着丰厚的礼物与隐秘的使命,踏上了北往常山的道路。北方的阴云,随着使者的车驾,沉沉压向太行山麓那座在战火中崛起的堡垒。
郭嘉站在秦凡身侧,羽扇轻摇,望着南方邺城的方向,又瞥了一眼北方苍茫的群山,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世事的弧度:
“山雨欲来风满楼…主公,起风了。这风,自邺城起,将席卷天下。而我青囊…当为风中劲草,还是…那搅动风云的鲲鹏?”
秦凡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棱堡上冰冷的、由“青囊灰浆”浇筑的垛口。那坚硬的触感,传递着无声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