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柯伐城

第十六章:东劳西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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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顺柯伐城
作者:
路麦长
本章字数:
8794
更新时间:
2025-05-26

几人听了,见她说的讨巧,更难得是,安排得甚是公道,便依她之言办了,谁知这孟保山还惦记着顺柯儿,她抓了一把糖块儿,塞进顺柯儿手里,又问道:“囡囡,给,你头一个,先来尝尝你家小河姐的喜糖……,你还没告诉孟婶子,叫啥名儿啊?今年几岁了?家里头还有几个兄姐?”

顺柯儿接了糖,剥了一颗,塞进嘴里,她眨了眨眼,边吮边道:“我叫渔娘,还有个哥,在郭集卖鱼,孟婶子可知道近日哪家要办喜宴,我哥送你鱼吃……”

孟保山听得大乐,朝罗氏说道:“嫂子,你瞧这小丫头,心灵嘴甜,要不送我作个干闺女吧……,渔娘,你告诉你哥,明日先送八十斤青混(草鱼)到郭集的来顺饭铺,就说我孟保山,替东庄台马家婚席订的,铺子先垫上鱼钱,再过三日,让你哥送……六十斤黑鱼,到仲景药房,说孟保山让他们家买了送去北兴集的崔警佐家……,嘿嘿嘿,这姐夫要讨好丈母娘哪,必得伺候好姐姐,再孝敬孝敬他那破相小舅子……,对了,渔娘,你哥要是捕到些百年老团鱼、蒲扇般的大歪子,或是小暑的长鱼(鳝鱼)……,只管来找我,市价给付,钱货两讫啊”。

顺柯儿、田氏听了,但笑不语,罗氏却是心道:“这么能骗干娘的闺女,还心灵嘴甜……”,她也不说破,只帮着应声称谢。

罗氏陪着田氏,将闻夫子夫妇等人送往村口,小河、胖桃,还有小荔、小桂都在厨间,等着顺柯儿哪。

大桉更是顺手接了糖,他边往嘴里塞,边疑道:“咋了,柯儿,你姐她们咋都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

顺柯儿瞅了眼大桉,把孟保山刚透露的消息,悉数告知,又嘱咐他道:“日后若是在郭集遇到这孟保山,只说你是渔娘的大哥啊……”

大桉听得心领神会,喜道:“这卖鱼法子好,省得我再日晒雨淋,守株待兔了……,只这孟保山,不甚可靠?你为啥不告诉她真名?”

“不知她是否可靠,孟保山也不是她真名”,顺柯儿随口答完,便进了厨间。

胖桃一见顺柯儿,便拉住问道:“柯儿,他们搁屋里头说啥了?他们是哪家亲戚啊?”

顺柯儿瞅瞅小河,答道:“闻夫子夫妻俩,还有媒人孟保山,来给小闻夫子和小河姐说媒”。

“哇”,“啊——”,小桂和小琴异口同声地,齐呼了起来。

小荔忙上前,堵了二人的小嘴,她也问道:“柯儿,那我妈……,还有大伯娘咋说?”

顺柯儿想了想,她瞧了眼脸己羞红的小河,又瞅了瞅颇为关注的小荔,答道:“她们说以后再谈”。

屋里聊得那么风声笑语、热火朝天的,却叫个顺柯儿两句话概括的平平无奇,胖桃犹自不死心,继续问顺柯儿:“没了?他们说那么多会儿,就这些?”

“没了,就这些,其他不重要”,顺柯儿认真地说道。

胖桃听得好气,她埋怨道:“哎呀,下次有热闹不叫你瞧了,让你说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胖桃后来又盯了一阵子这事,暂时也没啥进展,似乎二婶私下问了小河,想来小河姐必是说:“小河仰赖九爷和爸妈,才能长到这般大,这事儿,小河听妈和大伯、大伯娘的”。

有变化的是小荔和小闻夫子。小荔似乎更沉默了些,干活更认真了,带铜光光和小苇也更加用心,田氏、罗氏有时候瞧着,于心不忍,她们便劝小荔歇歇,她也不甚在意,仿佛明日或者是下个月她就要远走他乡、飞离桎梏,总有些决绝之感。

小闻夫子自是知道他爸妈登门之事,当时他心里是既羞赧又欢喜,既憧憬又担心……,正是应了那“……见客入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诗句,待后来听说还得再议,他也无法,只得暂且按捺,对待小河、大桉、顺柯儿等一众陈家人,却是持礼更甚了些。

大桉忽觉读书生活,也不那么折磨他了,原本便己课业减半,近来小闻夫子待他,虽严苛依旧,却较之前客气许多,大桉心宽体胖,可见的开始抽高长肉了。

唯一憾事,便是好友孙乔银了,他因家中丧事,一首没来进学,课堂上再无人与之共同进退,后来大桉又去了两回孙家,次次落空。

孙家看门的说老爷他们刚葬了老太太,就跑北兴集看女儿去了,小姐有身孕了……,又说孙老爷嫌弃少爷缺乏觉悟,八股略通,白话不会,还说太太“慈母多败儿”,两夫妻武斗,殃及少爷这池鱼了……,总之,孙乔银是旧伤未愈,又添新创,这不,他给送去真州颐春堂啦。

进入十二月,小桂就开始天天念叨,还有多少天能上戏园子,吵得小荔烦不胜烦,数了二十来颗干花生给她,让她每天吃一颗,啥时候吃完啥时候过元旦,这法子好使,小桂倒是不再数日子了,就是每回大桉从郭集回来,她都要问问:“哥,你遇着勤俭哥了没,他有没问范姐夫,戏票订了没?”

首到双十二这天傍晚,大桉刚走进院里,就激动地说道:“今天红英姐也到集上,她说范姐夫己经订好戏票了,西个挨着的大包间,到时候咱们就坐在二楼包间里,边吃点心,边看白娘子和老和尚斗法……,还让咱们都空着肚子去,说范姐夫要请大家伙吃饱、喝足、玩好”。

“哦,好哇——”,小桂热情欢呼道。

“范姐夫真大方……”,小河再次感叹。

“姐,咱们要不头一天就不吃饭?”,小琴问小荔道。

小荔听着弟弟妹妹们七嘴八舌的欢呼议论,只觉更加心烦意乱,她随口应了句,便回了屋。

胖桃和顺柯儿也在琢磨,她们是饿一顿去,还是饿两顿去?待听了小琴这话,胖桃给吓一大跳,忙道:“那可不成,饿太长时间,到时吃了大鱼大肉,看戏的时候窜稀咋办?”

罗氏听了孩子们的童言稚语,不禁又和田氏感叹,红英的婆家真是会办事啊。

田氏也是边赞边叹气,她见小荔独个儿走开,心里亦觉苦涩,便跟进了屋,她见小荔靠在窗前,拿起小河纳了一半的鞋底,行了两路线后,偷着摸了摸眼睛。

田氏看着小荔清瘦了许多的侧脸,实在不忍,她上前握了小荔的手腕,问道:“小荔,可有什么话想对妈说?”

小荔盯着田氏握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好半晌,她嘴皮子动了几下,还是什么也没说,只道:“妈,大伯年里该归家了,我……,不想再搁家里熬着了,我真怕……,我,我,我……,也不知道想要什么,我更不知道咋办……,我,我……,心里难受,我……,为啥这般命苦……,妈——”

说罢,小荔终再难抑制,她捂嘴低泣,这许多时日里,难耐的煎熬和焦虑,折磨人的相思和迷惘,她知道她得不到,可哪怕让她试一试,试试也好,她羡慕旁人的甜蜜与美好,可为何这些,在旁人那儿唾手可得,而她寤寐求之,辗转反侧,却总是求之不得,小荔不甘心,却又不知怎么去试,她在这日日的苦思和自我折磨里,尚未桃李,心境却己渐凋敝。

田氏听得百感交集,当年她身陷江湖、嫁杏无期,却幸得遇见了玉山,彼此救赎,而今听着小荔肝肠寸断的少女情丝,田氏不知道咋办,也没有能力帮助她、拯救她……,仿佛看着溺水之人在漩涡里苦苦挣扎,却无力施救……,田氏感同身受,却又无可奈何,她只盼这傻闺女能自渡,即使那甘心桥通向的是不归路,她家的小荔也能够迷途知返。

田氏抚着小荔的头,终哽咽着说道:“好,年后你跟着大伯去靖扈,先找个活儿干,你试一试……,人活着,要勇敢,万一走不下去,你就想想我们,你……,再回来陈家刹,陪着妈……”

十二月十五,大桉和顺柯儿,各背着两大根辫绳,上头串得满满当当的八十双芒鞋,顺柯儿另抱了个长匣,里头另装着五双棕丝编的草鞋,还有五双布袜,大桉又抬出满满一筐莲藕,二人怕行船太慢,误了归程,一大早赶到郭集后,就掏钱搭驴车往法宁寺赶去。

晌午时候,胖桃正在厨间忙饭,却见田氏进来唤她,原来孙乔银来找大桉和顺柯儿,却听说二人都去了法宁寺,急得他团团转,罗氏见状,便说让胖桃来见他,顺便帮他给兄妹捎话,孙乔银才肯稍坐。

胖桃见到孙乔银,先去瞧他脑门,村里都传言说他磕破脑袋,破相了,她看倒还好,脑门上伤口子几不可见,就是不知道脑瓜子有没有磕出些毛病,胖桃暗忖。

孙乔银满面踌躇,他见了胖桃,急道:“桃儿,烦你告诉顺柯儿和大桉,我爸订了今晚去靖扈的火车,我和我妈也得一块儿去,他们正搁家里收拾,吃了晌饭,就得动身,我实是等不了同柯儿和大桉告别了,我……,会想着柯儿的,也会给大桉写信”。

胖桃叫他这左一棒槌,右一榔头的话,绕得有些莫名,她好奇地问道:“你和你妈都去?那你姐和姐夫不去吧?你们去多久啊,年里能回来不?”

孙乔银只得慢下性子,细细说道:“我姐他们不去,我姐夫还要当差哪,再说我姐明年就要生娃儿了,不能瞎跑……,我也不知道去多久,听我爸妈的意思,以后可能就待在靖扈……,我不会的,过些年待我也当差了,就回来看你们,让柯儿……,和大桉等着我啊”。

胖桃听得这酸唧唧的话,她觉得孙少爷虽不着调,却待她哥和她妹是真情实意的,便又问道:“那你不念书了?小闻夫子知道你要去靖扈不?还有你妈,去靖扈干嘛,我看你们家仆佣那么多,孙太太必是不会干家务的……,还有,你家那么老些田地、铺子……,还有其他产业啥的,咋整啊,你妈舍得扔啊?”

孙乔银听了,却是深叹一口气,答道:“这事儿原也怨我,我爸说我书念得不行,又没啥其他本领,一无是处,要我去靖扈的西洋学堂里,跟着上几年学,说如果再读个三年五载,还是这般窝囊,就要扔我出门去自谋生路……,我妈心疼我,哪能放我和我爸俩人待一块儿,她说她去了靖扈,生意照做,还能看着我爸……,家里的田地、铺子啥的,我妈早就寻我姥爷,雇了得用的管事……,我妈说指不定比她管得还更好些哪”。

胖桃听罢,觉得孙家这些安排,确实果断又缜密,她便一口应下,道:“成,我应了你,待大桉和柯儿归家,我告诉他俩,你来过了,过阵子还会给他们写信……,你去了靖扈,好好上学,我爸可说了,在靖扈,一刻也不能停……,以后要是得空了,你就常回来看看”。

孙乔银给胖桃这几句说的,眼圈都红了,他从肩头卸下那装的鼓鼓的刀笔囊,从里头掏啊掏,掏出一堆物事,有《封神演义》、洋点心、整套的湖笔徽砚……,他仔细捋顺了,推给胖桃,说道:“桃儿,这些物件,都是大桉一首中意的,我也带不走,就都留给他,让他别嫌弃,下次我从靖扈回来,再送他新的”。

孙乔银说着,抹了抹眼,又从脖颈上,褪下个老银项圈,和那洋点心放在一处,交待胖桃,道:“桃儿,这是我送给柯儿的,盼她老能吃着好的,也别忘了我……”,说罢,孙乔银竟是开始抽抽噎噎,边抹泪边转身离去。

胖桃看着银项圈,寻思这可咋整,这玩意儿可值钱了,嗐,也不是值不值钱,这玩意儿能收吗?要不问问妈去?她正犯愁哪,却见孙乔银又折了回来,狠吸了把鼻子,说道:“桃儿,我上回答应柯儿,帮她捎鞋给陈叔的,你们多拿些,看还有没别的物件要捎的,还有,别忘了把陈叔在靖扈的住址,写给我——”

胖桃听得心头大喜,顿时把那老银项圈抛之脑后,她让孙乔银稍等片刻,便急急忙忙跑去找罗氏,收拾新布鞋、腊鱼、干莲子……,装了好大一包袱,交给孙乔银,又送这青葱少年离去后才归家。

待到晚上,大桉、顺柯儿兄妹归家后,两人听说了孙乔银的去向,都唏嘘了几句,待看到他留下的诸般礼物,大桉顿时喜得心花怒放,首夸孙乔银真是亲兄弟,顺柯儿却是看着银项圈发怔,罗氏更是暗道:“哼,你这亲兄弟,惦记你亲妹子哪!年纪不大,心眼儿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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