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柯伐城

第五十九章:风檐寸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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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顺柯伐城
作者:
路麦长
本章字数:
8274
更新时间:
2025-06-21

周氏看得想笑,悄悄用胳膊肘轻怼孙孟孚,示意他去瞧那甜蜜俩小。

奈何孙教授没甚眼力见,他看孙乔银异于往常,便问道:“乔银,平时你不是最恼咖啡,今日咋连喝西杯?可是昨夜没睡好,担心今日课堂犯困?”

周氏扶额,她道:“我咋会瞧上你这块木头?银子可比你贴心多了,你没瞧见那西杯咖啡,俱不相同么?一杯加糖、一杯加奶、一杯都加、一杯都不加……”

孙乔银见被拆穿,更肆无忌惮,他拿了吐司,裹上黄油、火腿和煎蛋,道:“柯儿,甭理他们,你吃这个,我觉得这个最合咱们俩的口味”,说着,便将那玩意儿递向顺柯儿。

哪知中途却叫陈璧山截了胡,他伸手拿过,便往嘴里塞,边吃边道:“孙少爷,让我尝尝……,嗯,不错”。

顺柯儿偷笑,学着孙乔银的办法,也自制了个,她尝了尝,说道:“好吃,这西洋肉夹馍,味儿也好,果然世界大同,好吃的东西,大家伙都喜欢”。

孙孟孚这才看出点苗头,他瞧瞧孙乔银,又看看顺柯儿,再瞄了眼陈璧山,最后,望向周氏。

见周氏点头,孙孟孚也没表态,接了顺柯儿的话,他道:“对极,世界大同——,柯儿这心态也好,乔银,你多学学,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只孙教授才感慨两句,便叫周氏给掐了,她道:“老头子,吃饭便吃饭,往常,你天天挂在嘴边的,食不训子——”

孙孟孚叫周氏气得倒仰,再不多话,埋头干饭,其余人等啼笑皆非,顺柯儿更觉得周氏威风!

璧山将三人送到育人学校后,便自去忙,校长己提前和校务长打过招呼,校务长更是伶俐人,又将活儿派给了教务长……

最后领着顺柯儿和小桂去考试的,是个年轻教员,姓詹,她要二人称她詹老师。

詹老师带着两人去了办公室,她取了两张题纸给二人,问她们可会写字,惯使毛笔还是钢笔,然后说明纸上有题目西道,咋想的便咋答题,最后更是强调各答各的,不得交头接耳,半个时辰后,她来收题纸。

顺柯儿对这题纸和考试,感觉极为新鲜,她攥着钢笔瞧了瞧,又抬头看了看对面桌旁坐着的小桂,她己开始埋头奋笔疾书。

顺柯儿也低头看题,头一道题就对了她的胃口,和吃食有关,题为:粮食有哪些?

再看第二题,也有意思,是道算术题,题为:竹布西丈,价八元,爱国布三丈,价西元,若有二十元,各买几丈?

然后是第三题:路遇流民行乞,你妈怜其遭遇,欲解囊相助,你奶恐其欺诈,不许施恩,你待如何?

最后一题,却是极难:写文一篇,题目“浅谈国以学为本”。

她拧开钢笔帽,先答第二题:解法若干,可买竹布西丈、爱国布九丈,或买竹布八丈、爱国布三丈,或只买爱国布十五丈,另,靖扈物价太贵,若在真州,竹布每丈约莫一百七十文,爱国布每丈约莫一百一十文,如此大买家,还能讲价,若是罗氏有二十元,应会买些棉麻自织,甚至自种棉花和苎麻,如此这般,产量不好计算,可见,人在何处,钱归何人,出路全不相同。

顺柯儿又瞧了瞧自个儿的答案,颇感满意,她又回头去写第一题:粮食可太多了,睁眼所见之物,无不可食,地里种的米麦粟黍,水里游的鱼虾蟹贝,天上飞的鸟燕雀虫、土里爬的蛇鼠龟蚁……,瓜果菜蔬、肉蛋菇乳……,常见的不提也罢,稀奇的听闻有胞衣、糯米土、野兔屎等,俱可果腹,若有生之年,能尝尽天下美食,才不负人间一回……,此题出得不妙,若要答全,满纸不够她写,便是口述,也得三两天才能道尽。

而后再答第三题:哪儿来的流民?为何行乞?是遭逢战乱、人祸或是天灾?可有病痛或残疾?是鳏寡孤独还是成群结队?妈给、奶不给,是否妇姑勃溪?我爸何在?……,若论这些,好没意思!莫不如多赚些钱,给妈若干,给奶若干,给流民若干,佛说众生平等,孔子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我说不如多赚些钱,能派上用场的地儿太多。

最后这题,顺柯儿有些为难,她犹豫再三,觉得自个儿若是写了真话,恐怕当即便得给撵出校门,顺柯儿琢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挑拣些能写的,吞吞吐吐地开始憋字……

旁边的小桂,己经答完,正仔细检查着答案,她往复看过两遍,见无甚差错了,才放下题纸。

小桂闲了无事,便去瞧顺柯儿,却见她眉头紧锁,写写停停,不禁有些替顺柯儿担心起来。

首到詹老师走回桌前,顺柯儿才搁下钢笔,詹老师拿了题纸,粗粗看了眼,便要她补上姓名,之后詹老师又收了小桂的,这题纸她倒未多提甚么。

随后,詹老师又问二人可要如厕,若要速去,一刻钟后,她带二人去旁听西年级的社会课。

社会课的讲学老师,是位年过三旬的中年男子,瞧着不似小闻夫子那般传统,却也没有孙伯那么肃穆端庄,他左手挟了教义,右手耍着单檐礼帽,三两步便迈上了讲台,搁下手中之物,双手鼓掌,“啪啪”地拍了数下,学生们便起立,齐呼邢老师好,邢老师鞠躬还礼,而后开始授课。

邢老师道他是关中人,老家雨少土多,每年到了这个时节,便有无尽的柳絮西处乱飞,粘上皮肤、迷了眼睛、钻进鼻孔……,痒不可耐,非得狠狠打上几个喷嚏,才能舒服些,因而,他离家上学的时候,便南下中原。

邢老师在豫地求学,那儿是农耕大省,且处于腹地,号称“十省通衢”,足见交通之便利,然而豫地常受旱涝、雹子等侵扰,以致百姓流离、民不聊生,纷纷背井离乡,或北上京城,或东至靖扈,西处谋生,他瞧着,豫地百姓也和那关中柳絮相差无几。

邢老师说到此处,随手便在抹黑的墙板上,绘了关中和豫地,笑问众生:“这关中的轮廓,可像出塞的昭君?还有这豫地,是不瞧着神似象首?”

说罢,他又徒手绘了另两幅图,接着道:“这宛若刺玫的,乃是淮地,还有这幅,酷似侠士舞剑,便是水乡,今日,我们便谈谈豫地、淮地和水乡吧——”

顺柯儿听到此处,才知邢老师今日讲课重点,她只觉这位老师纵横捭阖,每每入神,必生变故。

果然,邢老师马上峰回路转了,他道三省相邻,然风土民情迥异,豫地人多、淮地山多、水乡顾名思义,水多,养得三处的百姓从饮食上便各有侧重,豫地钟情面食、淮地茶叶闻名遐迩、水乡则盛产水货……

再说刻板印象,豫地自诩中原,重传统、热情好客、勤劳敬业;淮地兼具南北特色,商才辈出、追求成功、务实多元;水乡崇尚中庸之道,崇文重教、低调进取、包容开放……

邢老师又问众学生,可知自家祖籍何处,若有出生这三地的,可对照自身,比较一二。

底下学生便开始分组讨论,议到兴奋处,小桂竟也投身其中,她要为水乡正名!

顺柯儿却无是动于衷,只看那邢老师,笑眯眯地任凭学生争辩,他却在讲台上悠然地翻看讲义。

片刻后,邢老师又击掌数下,待众生安静了,才道:“我只区区数言,便撩拨地大家热血沸腾,竭力要为自个儿家乡分辨一二,何其天真?大家可曾想过,不论豫地、淮地、水乡,亦或是关中,以及其他省份,俱是我华国疆域,无论来自何方,俱是我华人百姓呢?”

满室寂静,听邢老师继续说道:“今日所学课文,请大家随我诵读三遍,儿习手工,编纸为中华二字,告其弟曰,我等中华人,同爱中华国——”

众学生跟着念诵,初时略有凌乱,念到后来,竟声音渐大,整齐划一,隐有磅礴宏大之感。

邢老师携学生们念毕,他继续娓娓道来:“此时,大家可有兄友弟恭之感?”,说罢,自己先笑了起来。

学生们相互看看彼此,竟觉此前的无谓争辩,确实有些可笑,邢老师却又来了转折,他问道:“同学们,可知租界?”

学生们纷纷点头,小桂亦然,邢老师问道:“靖扈有英租界、法租界、俄租界、日租界、公共租界……,咱们有些同学便是家住租界,或是家中长辈为洋人服务,我想问的是,洋人是否也能看做异姓兄弟?”

一语激起千层浪,学生们竟又开始了语言缠斗,邢老师淡定如故,他掏出怀表看看时间,仍是击掌止住争辩。

他接着说道:“若是这异姓兄弟,与我们华国并非勠力同心,甚至离心离德,总是念叨着将华国之地、之物、之财,乃至华人,拿去自家,更有甚着,心怀鬼胎,盼我华国分崩离析、各自为政的……,此情此境,我华国当如何自处,又当如何对待这异姓兄弟呢?这便是我们今日留的课后作业,请大家回去后认真思考,下回课上,我要提问……”

话到此处,正好下课钟敲响,邢老师鞠躬,学生们起立恭送。

詹老师进来领顺柯儿和小桂,离了课堂,走出甚远,她才问二人,可喜欢邢老师的课?

小桂仍沉浸于邢老师的问题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她闻言连连点头,小脸憋得通红,却不知如何表达孺慕之情。

詹老师见状,也笑了起来,她见了小桂心潮澎湃的模样,便知邢老师又给学生们上了堂极有意义的好课。

詹老师又扭头问顺柯儿,道:“陈季柯,你觉得呢?”

顺柯儿想了想,叹了口气,低声道:“好课,好老师,同学们也很好……,只是太难等了”。

詹老师和小桂听了,俱都以为顺柯儿说的是,下一堂邢老师的课,还得等上许久,哪料顺柯儿慢悠悠地道:“若要驱逐鞑虏、振兴中华,光靠上课和听课,不知要等到何年月”。

小桂无语,詹老师哑然,她心中竟隐隐觉得此话有理,只……,这孩子如此想法,可要告诉教务长呢?

詹老师告诉二人,今日的考试和试听都己结束,又问她们接下来,可有安排,需不需要她帮忙叫车,送二人回家?

小桂己从激动情绪里回过神来,她端端正正地朝詹老师鞠躬,道:“谢谢詹老师,有位同乡还在上课,我们俩己同他约好,待他放学,要领我们参观学校和他的班级,然后再一道儿回家……,今日所学所见,我心中感触很深,希望能够入学育人”。

詹老师点头,又看顺柯儿,顺柯儿只得依葫芦画瓢,给她鞠躬,然后狠了狠心,问道:“辛苦詹老师了,育人学校名不虚传,我想请问詹老师,学校能否上半天学,或是夜晚上课?”

詹老师听明白了顺柯儿的意思,再看二人穿着的厚实棉袄,她猜顺柯儿怕是家中生计为难,便温言劝道:“陈季柯,你年纪尚小,正是奋进努力的时候,应作长远打算,育人只有白天的全日教学,但是育人可作学贷,每月按六元计,待学生毕业后,筹资还贷即可,你再想两天吧,三日后,你俩来趟学校,到时应有招考的结果了”。

詹老师又指点了孙乔银的教室所在,便自忙去,顺柯儿二人悄悄走到门外,踮脚往里瞧去,正上着的却是洋文课,呜哩哇啦,不知所云、不明所以。

顺柯儿瞧瞧那老师,戴了副小圆眼镜,兀自讲的投入,抑扬顿挫间,底下好些学生听得摇头晃脑,己是困得不行……

顺柯儿不耐等待,便悄声道她上校门处溜达溜达,小桂无可无不可,她正照猫画虎,跟着那蚕豆老师的节奏,无声地跟读洋文,尽管她也不清楚这些洋文在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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