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裹着桂花香拂过游廊,小燕子歪在善保肩头,望着院角新亮起的走马灯,指尖无意识着他腰间的和田玉佩。两个孩子己被乳母抱去安睡,远处传来漕帮兄弟练习拳脚的吆喝声,混着厨房飘来的糖炒栗子香气,将扬州的秋夜酿得愈发温柔。
"哪怕下次皇阿玛再叫我回宫我也不回了!"小燕子突然坐首身子,月光映得她杏眼亮晶晶的,"这里有我爱吃的菜,有柳青柳红这群肝胆相照的朋友,还有..."她突然狡黠地眨眨眼,故意拖长尾音。
善保挑眉,指尖轻点她鼻尖:"还有为夫呢?莫不是要把我这'贪官'夫君抛诸脑后?"他佯装生气地别过脸,余光却瞥见妻子蹦到身前,藕荷色的裙裾扫过他的蟒纹靴面。
"当然还有你!"小燕子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胸口仰头看他,"还有我们的两个宝贝!"她突然踮脚在他脸颊飞快一吻,"你呀,虽然是个富可敌国的'大坏蛋',可也是会偷偷给我藏桂花蜜、在我闯祸时帮我收拾烂摊子的大笨蛋!"
善保再也绷不住,低笑着将她搂进怀里。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起院角栖息的白鹭。他望着妻子发间晃动的珍珠步摇,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闯进军机处的野丫头,如今竟己为人母,眉眼间褪去了几分莽撞,却依然明亮得如同扬州城永不熄灭的万家灯火。
"若是皇上真的宣召..."善保刚开口,就被小燕子捂住嘴。
"嘘!"她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先不想那些!明天我们去个好地方!"说着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我让柳红打听到的,城郊新开了个杂耍班子,有喷火吞剑、驯兽踩高跷!咱们带着孩子去看,再买一堆糖画、吹糖人,晚上就在河边吃螃蟹!"
善保低头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分明是小燕子的"杰作",心头泛起暖意。他屈指弹了弹她额头:"好好好,都依你。不过小世子明日要学骑射,小公主该念《三字经》了,你这个当娘的可不许护短。"
"知道啦!"小燕子吐了吐舌头,拉着他往卧房走,"快些休息,明天可得养足精神!说起来,我还要教孩子们编柳条帽,就像当年我和柳青柳红..."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善保低头时,见她睫毛轻轻颤动,嘴角噙着满足的笑。
窗外月色如水,将两人相依的影子映在雕花窗棂上。扬州城的夜静谧而悠长,远处隐约传来小贩的叫卖声,混着运河的桨声灯影,编织成独属于他们的烟火长歌。在这方远离朝堂纷争的天地里,权势、阴谋都化作了过眼云烟,唯有眼前人、身边情,才是最珍贵的圆满。
京城的秋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延禧宫的窗棂,永琪捏着指婚诏书的指尖微微发紧。西林觉罗氏出自名门,举止端庄;陈知画是陈阁老精心教养的掌上明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胡芸角作为太医院胡太医之女,那双常年把脉的手白皙纤细,请安时搭在他腕间总带着药香萦绕的凉意。
新婚次日,永琪在胡芸角的院落里撞见她晾晒药材。竹匾上整齐码着当归、白芍,她抬眸见他到来,屈膝行礼:"王爷可是哪里不适?"说着便要取脉枕,永琪却被角落一株罕见的紫花地丁吸引——这种药材在民间多用于外伤,在太医院却极少使用。
"不过是随便看看。"永琪蹲下身,指尖抚过花瓣,"胡姑娘既懂医术,可知如何调理脾胃?"胡芸角垂眸研墨,声音清浅:"晨起喝一碗山药茯苓粥,再配合艾灸足三里穴。只是..."她顿了顿,"王爷近日心火过旺,可要少些烦心事才好。"
另一边,陈知画正在镜前簪花。作为陈家精心培养的联姻棋子,她深知自己的使命。母亲临别时的叮嘱犹在耳畔:"五阿哥是储君热门,你要为陈家开枝散叶。"梳妆匣底层藏着的藏红花,是胡芸角悄悄赠予她的"助孕秘方",此刻正与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碰撞出清脆声响。
西林觉罗氏每日晨昏定省,恪守嫡福晋本分。她偶然在御花园遇见胡芸角采药,见竹篓里除了常见药材,竟还有几株活血的益母草,不由关切道:"妹妹采这些,可是要给谁调理身子?"胡芸角温顺笑道:"不过是备些常用药材,福晋若有需要,尽管吩咐。"转身时,袖中藏着的紫苏叶沙沙作响——那是妊娠初期需谨慎使用的药材。
永琪渐渐习惯在政务后去胡芸角处小坐。她总能适时递上一盏安神茶,茶水里漂浮的合欢花让他想起扬州的夏夜。一日深夜,他见胡芸角在灯下誊抄医书,墨迹未干的纸上赫然写着"麝香可致滑胎"几字。见他投来目光,胡芸角迅速合上书册:"不过是整理太医院典籍。"
陈知画有孕的消息传来时,整个景阳宫都沸腾了。胡芸角诊脉时笑意盈盈:"恭喜王爷,侧福晋己有两个月身孕。"永琪看着陈知画含羞倚在榻上的模样,却突然想起胡芸角书案上的字迹,心中泛起一丝不安。当夜,他饮着胡芸角煮的醒酒汤,听她轻声道:"后宫之中,母凭子贵,可也..."话未说完,又化作一声叹息。
扬州城的阳光正好,小燕子带着儿女在公主府的荷塘边嬉戏。她突然望着北方皱眉:"最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也不知永琪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善保将剥开的莲子喂进她嘴里,调侃道:"你这操心的毛病,倒比皇阿玛还像长辈。"两人相视而笑,却不知千里之外的深宫里,一场因药香而起的暗斗,正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