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诏狱深处,月光糖霜的甜腻混着血腥。莎曼纱蜷在角落,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滚烫的刀片——狱卒忠实地执行了女帝的“回礼”。
千里之外,西域流沙河畔。运粮驼队的“玄”字旗在骤然掀起的黑色沙暴中发出刺耳的撕裂声,沙丘下无声伸出弯刀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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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河不是河,是西域腹地一片会“流动”的死亡沙海。西征大军前锋的粮队,正沿着勘测好的安全路径艰难跋涉。热浪扭曲了视线,驼铃枯燥地刺破死寂。
押粮校尉陈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始终按在腰间刀柄上。他怀里贴身揣着一枚温热的物件——新配发的“奶茶传讯珠”。这半个巴掌大的紫金圆片,表面覆盖着凝固的黑膏,刻着三道交错的弧线(?:急援)。出发前兵部郎中唾沫横飞地强调:“此乃神物!遇险激活符文,万里之外瞬息可至援兵!”陈武心里其实有点打鼓,这玩意儿看着像块发霉的饼。
突然!
呜——!
凄厉的风嚎毫无征兆地炸响!平静的沙海瞬间沸腾!一道接天连地的黑色沙暴墙,如同地狱的帷幕,从侧翼以恐怖的速度席卷而来!这不是自然的风暴!风暴中隐隐传来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如同亿万甲虫在同时爬行!
“敌袭!结圆阵!护住粮车!”陈武嘶吼,嗓子劈裂。训练有素的军士和驼夫拼命将沉重的粮车首尾相连,构成简陋的环形壁垒。弯刀出鞘,弓弩上弦。
沙暴转瞬即至!遮天蔽日的黑沙砸得人睁不开眼,呼吸都带着砂砾的刺痛。更可怕的是风暴中夹杂的东西!一条条水桶粗细、覆盖着暗褐色几丁质甲壳的狰狞巨虫,如同从沙海深处钻出的恶龙,借着沙暴的掩护,猛地撞向粮车圆阵!
轰!咔嚓!
一辆粮车被巨虫的头部撞击,瞬间西分五裂!黄澄澄的麦粒混合着士兵的断肢喷溅开来!
“沙蠕虫!是波斯人豢养的沙海恶魔!”有老兵发出绝望的哀嚎。这些巨虫口器如同旋转的绞肉刀片,轻易撕裂木料和人体,甲壳坚韧,寻常刀箭难伤!
混乱!惨叫!血腥气瞬间弥漫!圆阵岌岌可危!
陈武目眦欲裂,猛地掏出怀中的奶茶传讯珠!顾不上什么仪态,一口唾沫狠狠啐在代表?的符文凹槽里,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流沙河!沙蠕虫!断粮道!急援——!”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这是唯一的希望!
嗡——!
被他唾沫和嘶吼激活的传讯珠猛地一震!覆盖符文的那层黑膏瞬间变得灼热,一道肉眼可见的金绿色微弱光晕,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无视狂暴的沙暴,瞬间穿透空间!
暖阁内,气氛凝重如铁。女帝正对着巨大的西域沙盘,指尖划过即将成为主战场的波斯高原。周正裹着外袍,脸色还有些苍白,正用特制的炭笔在一块新的紫金板上勾画“祥瑞火铳”的散热结构改良图。
“喵——嗷!!!”
原本蔫蔫趴在女帝脚边软垫上养伤的橘猫,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它猛地弹跳起来,像疯了一样扑向旁边矮几!矮几上,一个盛放着几块备用“奶茶传讯珠”的玉盘被它一爪子打翻!
叮当!哗啦!
紫金圆片滚落一地。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其中一块刻着代表“波斯王庭”特殊标记(:高危目标)的传讯珠,被橘猫狂暴的爪子狠狠拍中!
滋啦——!
那块传讯珠表面的黑色膏体瞬间被猫爪撕裂!一道幽蓝色的、由无数细碎冰晶构成的权杖虚影,如同鬼魅般从破碎的膏体下投射出来,悬浮在半空!权杖顶端,一颗深邃的蓝宝石虚影缓缓旋转,散发出冰冷刺骨的恶意!
整个暖阁温度骤降!
周正手中的炭笔啪嗒掉在地上。女帝霍然转身,丹凤眼中寒光爆射,瞬间锁定了那冰晶权杖虚影!
“莎曼纱的诅咒!”周正低吼,瞬间想起诏狱里那个波斯公主怨毒的眼神,“是她的血!她的血混入了制作这批传讯珠的‘祥瑞’里!她在激活这投影!”
几乎是同时!
嗡!嗡!嗡!
周正和女帝腰间,以及沙盘旁一个代表“流沙河粮道”节点的传讯珠,同时剧烈震动起来!代表?急援符文的金绿色光芒急促闪烁!
“流沙河遇袭!”女帝声音冰冷,杀意沸腾。前有橘猫被毒,后有粮道被截,波斯人的毒计一环扣一环!
“报——!”福安连滚爬爬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陛下!王爷!不好了!朱雀大街…旧勋贵余孽家的几个老虔婆,到处嚷嚷,说…说橘猫大将军身带不祥,先是惹怒天神降下昆仑雪崩,如今又招来波斯灾祸,才断了粮道…说它是…是祸国妖猫!要…要清君侧!” 谣言如同毒蛇,在后方亮出了毒牙。
“妖猫?”女帝怒极反笑,指尖抚过腰间龙纹玉佩,那动作轻柔,却让福安吓得一哆嗦。她目光扫过地上打翻的玉盘、空中悬浮的冰晶权杖、以及腰间急闪的传讯珠,最后落在因痛苦和愤怒而弓背炸毛、对着冰晶权杖低吼的橘猫身上。
“好一个‘祸国妖猫’!”女帝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钉入骨髓,“传旨!将散播谣言者,及其三族,即刻下诏狱!罪名——通敌叛国!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舌头硬,还是诏狱的‘月光糖霜’甜!”
她大步走到御案前,抓起那封今晨刚到的、由波斯新特使(被扣下了)战战兢兢呈上的求和国书。国书言辞卑微,许诺割让三城,赔偿黄金百万,只求大周息兵。
嗤啦——!
女帝双手一分,镶着金边的华贵羊皮纸如同废帛,被撕成两半!她将碎片狠狠掷于地上,踩在脚下!
“取波斯苏莱曼沙阿的王冠来!”女帝厉喝。
很快,一顶镶嵌着硕大蓝宝石、造型古朴威严的纯金王冠被内侍小心捧上。这正是波斯使团求和“诚意”的一部分。
女帝看也不看那象征王权的珍宝,拔出腰间佩剑“龙雀”!
锵——!
寒光一闪!龙雀剑锋锐无匹,如同切豆腐般,竟将那厚重的纯金王冠从中劈开!
“熔了它!”女帝指着地上裂开的王冠,声音斩钉截铁,“给橘猫大将军,铸一条新的项圈!就用这王冠的金子!告诉天下人——”她俯身,小心避开橘猫的伤处,将它因痛苦和愤怒而颤抖的小身体抱入怀中,目光如利剑般扫过暖阁内外所有侍从臣僚,每一个字都带着帝王的血腥与霸道:
“伤它者,王座亦为尘土!这,便是波斯沙阿的下场!”
橘猫蜷在女帝带着龙涎香气的臂弯里,绿眼睛死死盯着空中还未消散的冰晶权杖虚影,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身体却不再剧烈颤抖。那顶正在被内侍捡起、即将送入熔炉的波斯王冠,成了它此刻最好的慰藉。
周正走到沙盘前,一把拔下代表“流沙河”位置的小旗,狠狠插在“波斯王庭”的模型上!他顺手抄起沙盘旁一把用来裁地图的锋利匕首,毫不犹豫地在掌心一划!
鲜血涌出,滴落在黄沙构成的波斯疆域上。
他蹲下,将染血的手掌伸到橘猫面前,声音低沉却带着铁与火的味道:“猫兄,看好了。这血,是利息。苏莱曼沙阿欠你的,本王要他百倍偿还!下一座城……”他染血的指尖点在沙盘上王庭旁一座标注着“皇家糖库”的小塔楼上,嘴角咧开,左颊的酒窝如同盛着烈酒的毒杯。
“就用他的糖库,给你砌个全天下最大的猫爬架!让你爬到顶,一爪子挠碎他的脑袋!如何?”
橘猫的绿眼睛从冰晶权杖上移开,看向周正滴血的手,又看向沙盘上那座“糖库”塔楼。它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极其小心地,舔了一下周正掌心温热的血珠。
“喵…嗷!” 这一声,虚弱,却充满了同仇敌忾的杀伐之气!
流沙河战场己间炼狱。
沙暴稍歇,露出惨烈景象。粮车圆阵被撕开数个大口子,遍地残骸与尸体。沙蠕虫巨大的身躯在沙海中时隐时现,每一次钻出都带起腥风血雨。陈武左臂耷拉着,被虫甲擦过的地方血肉模糊,他背靠着一辆侧翻的粮车残骸,右手死死握着一柄崩口的横刀,身边只剩不到十个还能站着的弟兄。
绝望笼罩。传讯珠发出去了,但援兵…真的能瞬息而至吗?
就在这时!
天际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不是箭矢,是…罐子?
数十个黑点由远及近,精准地砸向沙蠕虫最密集的区域!陶罐碎裂!
噗嗤!哗啦!
粘稠、漆黑、散发着霸道刺鼻气味的液体——正是高度浓缩的“祥瑞奶茶膏”——如同天女散花般泼洒在沙蠕虫光滑的甲壳上、钻进它们蠕动的口器缝隙里!
“什么玩意儿?”陈武和残存的士兵都懵了。
沙蠕虫似乎也愣了一下,对这些气味浓烈的不明液体有些烦躁,甩动身躯想弄掉。
“就是现在!点火!”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戏谑的声音,通过某种铁皮喇叭在沙丘后方响起!
咻咻咻——!
数十支绑着油布的火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划破浑浊的空气,射向泼满奶茶膏的虫群!
轰!轰!轰!
如同点燃了泼洒的火油!覆盖在虫身上的粘稠奶茶膏瞬间爆燃!漆黑的火焰带着金绿色的诡异光边,如同附骨之疽,疯狂地舔舐着沙蠕虫的甲壳!更可怕的是钻进虫口的膏体,在内部猛烈燃烧!
“嘶昂——!!!”
刚才还凶悍无比的沙蠕虫,发出了震耳欲聋、痛苦到极致的惨嚎!它们庞大的身躯在沙海中疯狂翻滚、扭动,带起漫天燃烧的黑沙!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其恶心的焦臭味!
沙丘后,周正放下简易扩音喇叭,抹了把脸上的沙尘,对着旁边看呆了的火铳营校尉咧嘴一笑,左颊酒窝深陷:“愣着干嘛?趁热打铁啊!给这些不长眼的沙虫子,好好尝尝咱大周特制的‘麻辣火锅’!够不够劲儿?”
残余的神机营火铳手们如梦初醒,怒吼着冲出掩体,对着在火海中翻滚挣扎的巨虫猛烈开火!特制的破甲铅弹在近距离下,终于能撕开那些被烧得脆弱滚烫的虫甲!
然而,胜利的欢呼尚未响起,异变再生!
那些垂死挣扎的沙蠕虫身上燃烧的黑色火焰,以及它们翻腾搅动的巨大力量,似乎引动了地脉深处某种诡异的力量!
嗡……!
整片流沙河区域猛地一震!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更可怕的是,空气中突然弥漫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沙尘!这些沙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形成无数道高速旋转的黑色沙暴龙卷!
神机营士兵手中的火铳,身上的铠甲、佩刀,甚至怀里的传讯珠,都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几乎要脱手飞出!几架沉重的野战炮更是被磁力拉扯得底座移位!
“磁性沙暴!是地底磁矿被引动了!”随军的工部地质郎官面无人色地尖叫,“快!丢掉所有铁器!”
混乱!致命的混乱!刚刚取得优势的神机营,瞬间陷入这诡异的、专克金属武器的天然牢笼!
金陵,暖阁。
空中那幽蓝色的冰晶权杖虚影终于缓缓消散,但那股冰冷的恶意似乎还残留着。
橘猫在女帝怀里焦躁不安地扭动着,绿眼睛死死盯着西方,喉咙里发出持续不断的、带着痛苦和某种渴望的低呜。它突然挣扎着跳出女帝的怀抱,踉跄着扑向地上散落的一块紫金碎片——那是制作传讯珠的边角料。
“橘猫!那不能吃!”周正惊呼。
但橘猫充耳不闻。它像疯了一样,用爪子扒拉,用牙齿啃咬那块坚硬的紫金!它的牙齿在之前中毒时本就受损,此刻用力啃咬,嘴角竟渗出了血丝!混合着口水,染红了紫金碎片。
“快拦住它!”女帝心疼又焦急。
就在宫人试图上前时,异象陡生!
被橘猫血和唾液浸染的紫金碎片,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不再是温润的金绿,而是刺目的幽蓝与炽白交织!光芒如同实质,瞬间将橘猫笼罩!
“喵——!!!”
橘猫发出一声凄厉悠长的哀鸣,充满了穿透灵魂的悲伤与呼唤!
光芒中,它沾血的爪尖猛地抬起!三道幽蓝色的光线从爪尖迸射而出,在虚空中迅速勾勒、交织!转瞬间,一幅由星辰光点构成的、巨大而复杂的立体星图悬浮在暖阁之中!星图的核心,一座被无尽冰雪覆盖、形状却诡异如同倒置的巨大甜筒的山峰影像,清晰无比地投射出来!而一道炽白的光线,如同命运的指针,从橘猫的爪尖射出,无视空间的距离,死死地指向星图中那座“甜筒”山峰的顶端!
昆仑神山?不!这形状…是西王母传说中的“倒悬冰峰”!它不在昆仑,而在…波斯王庭以西的极寒之地!
星图下方,一行由细碎冰晶组成的扭曲古篆,如同诅咒般浮现:
【冰霜巨灵,甜筒之巅。王血为引,星陨人间。】
“甜筒遗迹…冰霜巨灵…”周正看着那指向西方的爪尖光柱,又看看星图,心头剧震,“原来莎曼纱的诅咒和那冰晶权杖,指向的是这个!波斯人唤醒的不是什么神,是遗迹里的怪物!橘猫…它知道!它在警告!”
女帝看着橘猫爪尖那笔首指向西方的光柱,再看向星图中那座倒悬的冰峰,丹凤眼中所有的怒火与杀意,都沉淀为一种冰冷刺骨的决断。她缓缓起身,玄色龙袍无风自动。
“传令镇国大将军。”女帝的声音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穿透了暖阁的寂静,也穿透了空间的阻隔,仿佛响彻在流沙河那混乱的磁性沙暴上空。
“不惜一切代价,突破流沙河!”
“目标——”
“给朕踏平波斯王庭,然后…登上那座‘甜筒’!朕要看看,什么冰霜巨灵,敢挡我大周铁蹄!”
她话音未落,目光猛地转向西方,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流沙河畔那席卷天地的黑色磁暴。没有丝毫犹豫,女帝一把抓起御案上龙雀剑,身影如一道撕裂夜幕的玄色闪电,冲向殿外!
“周正!”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带着一丝只有他能听出的急促,“守好金陵!等朕…带他回来!”
那个“他”,是身陷磁暴绝境的神机营主将,更是她此刻必须亲自去抓住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