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就这么几公里还需要人送,走到门口就让警卫回去了,自己一个人拾着台阶下山了。
她小心翼翼地踩着脚下的碎石,一步一步地缓缓向下走去。这些碎石大小不一,有些还很锋利,稍不注意就可能会滑倒或者划伤。
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仅仅走了 15 分钟,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这雷声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抑着,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不安。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了下来,狠狠地打在周围的蕨类植物上,发出沙沙的脆响。这些蕨类植物在雨中显得格外脆弱,它们的叶子被雨点打得左右摇晃,仿佛随时都可能被折断。
苏然看不清路了,躲在一个破败了的祠堂里避雨。祠堂里散发着潮湿的霉味,神龛上的香灰积了半寸,供桌缺了条腿,歪斜着靠在砖墙边。
苏然摸出手机,屏幕却在这时暗了下去——电量耗尽的提示音像一声叹息。
门外暴雨逐渐褪去,山雾正顺着山谷漫上来,苏然心想完蛋了。
广播电视台的电流掺杂着电流的杂音,重复着“大雾橙色预警”。
“糟了,怎么还没回来。”林小夏扒着村公所的木窗往外看,她招呼了几个村里人,打算进山去找苏然。
身后石板路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住村口的李大爷举着半旧的煤油灯,灯笼罩在风里晃出昏黄光圈:“小夏啊,进山得走西侧老猎户道,雾大时能辨着松香味……”话没说完就被急骤的雨声打断,檐角水帘突然变密,在地上砸出铜钱大的水斑。
顾一沉收工回来时,胶鞋还沾着后山梯田的红泥。柴油机突突的熄火声里,他听见晒谷场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小夏正被穿堂风掀得雨衣翻飞,手电筒光束在他胸前晃出白影。
“小夏!”顾一沉喊住了林小夏,知道苏然现在还在山里了,急了。
“什么时候走的?带手电了吗?”顾一沉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调,喉结随着喘息剧烈滚动。
当听到“没带照明”西个字时,指节骤然捏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纹路。
村道上的积水映着零碎星光,顾一沉鞋子都来不及换就拿着手电筒进山了。
身后传来李大爷的喊声:“带火把!雾天手电照不远……”话尾被山风扯碎,火苗在雨里滋滋作响,溅起的火星落在手背上烫出红点。
进山的石板路己被雾水浸透,每踩一步都发出闷滑的响动。顾一沉的雨衣扣到顶,却挡不住灌进领口的冷雨,后颈贴着的湿衬衫像块冰。
手电筒光束扫过嶙峋的岩石,光斑里浮动着细密的雾珠,像无数银针扎进顾一沉眼底。
顾一沉想起苏然总说他眼神太冷,此刻却在这抹寒意里藏着近乎崩溃的恐惧——如果再找不到她,那世界将没有意义。
此刻回想过往种种,顾一沉懊恼万分,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不过是懦夫的遮羞布,当恐惧如潮水漫过胸口时,他才惊觉自己对苏然的感情是不能简单地用“兄妹”来划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