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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理诊断学课的铃声刚响，李远舟抱着教案走进教室时，后颈还泛着薄红。
他脚步沉重，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是某种压抑情绪的节拍器。
昨夜被教务主任叫去训了半小时，说他“临床记录不严谨影响教学口碑”，此刻他盯着最后一排那个低头翻书的身影，指节捏得教案边角都卷了起来。
纸张边缘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像是他内心怒火的嘶鸣。
“林昭同学。”他突然点名，粉笔头“啪”地敲在讲台上，那声响如惊雷炸开在寂静的空气中，震得前排几个打瞌睡的学生猛然抬头。
投影仪蓝光亮起，一张肺部CT片投在白幕上。
冷色调的光映在黑板上，仿佛冬日清晨未化的霜，刺得人眼睛发酸。
林昭起身时，后桌张浩然故意伸腿绊了他一下——没绊着，只蹭到裤脚。
布料与裤脚擦过的一瞬，带起一丝微弱的风，像是挑衅的低语，轻而易逝。
他听见张浩然压低声音的嗤笑：“学渣还想当医生？”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金属般的尖锐和嘲讽。
林昭没回头，走到讲台前。
李远舟的手指点在CT片右肺上叶：“说说这个结节的性质。”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吊扇转动的嗡鸣。
风扇叶片缓缓旋转，在头顶划出模糊的影子，像是时间缓慢流淌的刻痕。
林昭盯着图像，瞳孔微微收缩——结节边缘有细小毛刺，像被针尖挑开的棉絮，中心那团模糊的低密度区，和他上周在市一院见过的肺癌病例如出一辙。
那画面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医院消毒水的气味、CT室冰冷的仪器触感、病人咳出的血沫滴落在白色床单上的斑驳痕迹。
“早期肺癌。”他声音清冽，像是冬天早晨呼出的第一口白气，“建议结合PET-CT和肿瘤标志物检测。”
“哈！”李远舟突然笑出声，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冷光，“你以为自己是AI诊断系统？凭一张CT就下结论？”他转向台下，“同学们记好了，临床诊断要讲证据链——”
“我可以用中医望诊辅助判断。”林昭打断他。
这句话像颗炸雷，全班哗然。
坐在第二排的沈晓雯笔尖戳破了笔记本纸页；张浩然后仰着椅子，差点摔下去；连后排几个趴在桌上补觉的男生都抬起了头。
纸张撕裂的声音清脆刺耳，像是某种紧张情绪的释放。
李远舟的脸瞬间涨红，手指攥住激光笔，塑料外壳发出“咯吱”声：“中医望诊？诊断肺癌？你是在侮辱现代医学的精密仪器？”
林昭没接话，走到投影仪前。
蓝光映着他的侧脸，他盯着CT图像的目光像在看一幅古画。
光线在他的脸上形成明暗交错的轮廓，像是古老铜镜中走出的人影，神秘而坚定。
他转身，从书包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皮“青囊秘录”西个字被翻得发亮，书脊处微微脱线，散发出淡淡的樟脑与旧纸混合的气息。
《望气篇》里说，肺有癥积者，面额白中带青，舌下络脉紫暗如蚯蚓——”
“够了！”李远舟冲过来要抢书，却在碰到书脊时顿住。
他看见林昭翻到的那页，墨迹斑驳的注解里写着“肺痈与肺岩之别，望诊可辨十之七八”，字迹清瘦如竹枝，和他爷爷书房里那本被锁在保险柜里的《青囊残卷》笔锋一模一样。
台下突然响起手机快门声。
咔嚓一声，像是现实与幻象之间的界限被打破。
沈晓雯攥着手机，耳尖通红——她刚才悄悄拍下了林昭翻书的画面，指尖在班级群输入框快速跳动：“原来林昭不是学渣，是我们没看懂他的世界。”消息刚发出去，提示99+新消息的红点就炸了开来。
苏棠正在集团会议室看并购案报表，手机在桌下震动。
会议室内空调低鸣，空气干燥冰冷，与手机屏幕那端的温度截然不同。
她点开班级群，屏幕里林昭低头翻书的侧影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照片里能看清《青囊秘录》的书名，她想起上次在操场看见他啃馒头背解剖图的模样，突然笑出了声。
那时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肩上，像是某种隐秘的勋章。
坐在对面的财务总监吓了一跳——这位平时冷着脸的苏总，此刻眼尾都弯成了月牙。
“叮——”下课铃救了李远舟。
他攥着教案的手青筋凸起，等学生走完大半，才阴恻恻叫住要离开的林昭：“别以为靠几个巧合就能翻身。”他压低声音，喉结滚动，像是吞下了一口滚烫的砂砾，“你不知道我背后站着谁。”
林昭转身，目光扫过李远舟领口露出的半枚玉佩——雕着血色眼睛，和昨夜追杀他的杀手护腕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他勾了勾嘴角：“我知道。
九品豪门的影子，和暗网的血腥味。”
李远舟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猛地转身，西装下摆带倒了讲台上的马克笔，滚落在林昭脚边。
林昭弯腰捡起笔，瞥见李远舟耳后有片青紫色的淤痕——那是暗网杀手特有的“血瞳印”，用特殊药水点的标记。
当晚十点，林昭的二手笔记本电脑发出“叮”的提示音。
加密邮件的发件人显示“未知”，正文只有一行字：“你的银针，不该藏得太深。”附件是张照片——他上周在城南小区给中暑老人扎针的场景，镜头捕捉到银针插入“大椎穴”的瞬间，连针尾的红绳都拍得清清楚楚。
他关掉电脑，从枕头下摸出银针包。
牛皮布包上的线脚有些开了，是师傅临终前亲手缝的。
指腹其上，粗糙的纹理像是记忆的沟壑。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对门的王奶奶又在夜巡喂流浪猫了。
猫爪踩在铁栏杆上的声音，像是深夜的鼓点。
可那脚步声里，混着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刻意放轻的鞋跟响。
与此同时，教学楼下的阴暗角落，张浩然对着手机压低声：“赵哥，那小子今天在课上出尽风头。我这儿有他以前交的实验报告......对，找人做个相似度检测，保证能坐实剽窃！”手机那头传来低沉的笑：“干得漂亮，事成了苏家那笔赞助......”
林昭捏着银针的手微微收紧。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师傅说过的话：“藏锋十年，为的是让这把刀，出鞘时能斩断所有阴云。”
而此刻，有些阴云，才刚刚聚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