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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
备注栏里“多加柠檬”西个字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发酸——苏棠对柠檬的过敏反应他再清楚不过，上回在她公寓，半片柠檬皮就能让她喉头肿成核桃。
此刻那西个字刺进眼里，连带着空气都泛起一股涩意，仿佛能尝到酸味在舌根炸开。
这哪是订单？
分明是她敲的摩斯密码。
夜风卷着晨雾往领口钻，他摸了摸外卖服内侧的青囊图腾，红线绣的纹路硌得皮肤发疼，像是老阁主当年亲手缝下的戒律，一针一线都在提醒他别越界。
可此刻他喉结动了动，到底按下了“接单”键——有些局，躲不过就只能掀。
送餐路线在手机地图上跳成歪扭的蚯蚓。
平时必经的教学楼主干道被绕成了侧门巷，监控探头密集的快递点也拐了弯。
林昭捏着车把的指节泛白，掌心传来的震动让他想起那年练功时铁链缠手的触感。
经过第二实验楼时，他故意放慢车速，余光扫过墙根的摄像头——果然，镜头被塑料袋蒙了个严实，露出半截褪色的蓝边。
塑料袋随风轻晃，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微光。
他低头扯了扯领口，藏在锁骨处的银针包跟着晃了晃。
那是用老阁主临终前送的蝉翼纱裹的，十二根乌木针尾还沾着旧年的药渍，闻起来有种苦涩的草药香。
“真要来了？”他对着风喃喃一句，车筐里的柠檬茶突然晃出声响，像在应他。
第三食堂的银杏树下，苏棠的白裙子比晨雾还显眼。
风吹起裙角，带来一阵淡淡的花粉气息。
林婉儿抱着个毛绒兔子玩偶坐在她身边，正踮脚够银杏果，发梢沾了片黄叶，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像一朵枯萎的小花。
“林骑手越来越准时了。”苏棠接过餐盒时，指尖在他手背轻轻一蹭。
她的手指冰凉，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
她今天化了薄妆，眼尾的泪痣被腮红晕开，倒像故意画上去的。
林昭盯着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是苏家祖传的“平安环”，平时她总说太沉不肯戴，今儿却扣得死紧。
他没接话，转身就走。
外卖箱的背带勒得肩膀生疼，身后却传来苏棠带着笑的尾音：“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总找你送餐吗？”
林昭的脚步顿在原地。
他想起三天前暴雨夜，苏棠蜷在公寓地板上，后颈的疹子连成红网；想起电梯里那个外卖盒的logo，“鲜得来”三个烫金大字刺得他眼疼；想起老阁主临终前咳着血说的“因果循环”——有些答案，他比谁都清楚。
可他只是攥紧了拳头，继续往食堂方向走。
变故来得比他预想的快。
“苏棠晕倒了！”林婉儿的尖叫像根炸响的鞭。
林昭转身时，外卖服被风掀起一角，衣角拍打脸颊的声音清晰可闻。
银杏树下围了圈学生，苏棠瘫在长椅上，面色青得像泡了水的靛蓝布，嘴唇肿成两片紫葡萄，喉头正发出破风箱似的呼噜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甜腥气，像是某种腐烂的果实。
“过敏了！快打120！”
“别碰她！”林昭挤开人群，膝盖重重磕在石凳上。
他扯掉苏棠的丝巾，指尖按上她颈动脉——脉搏细得像游丝，皮肤下的血管正以诡异的频率跳动。
他的手掌微微出汗，冰冷而潮湿。
“蜂毒。”他咬着牙说出两个字。
晨雾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甜腥气，他抬头扫过银杏树冠——果然，几片叶子上凝着淡金色的黏液，是马蜂的尾刺残留。
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那些液体闪烁着金属光泽。
围观的学生倒抽冷气。
林昭扯开银针包，乌木针尾在晨光里闪着幽光。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青囊秘录》中经络图谱的投影，耳畔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
曲池穴、合谷穴、内关穴……三枚银针依次刺入，苏棠的手指突然抽搐着攥紧他的袖口。
“膻中穴。”他低喝一声，指节重重压上她锁骨下两寸。
苏棠的喉头滚动两下，终于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沙哑如裂帛。
“醒了！醒了！”林婉儿扑过去抱住她，眼泪砸在苏棠肩头，溅在林昭手背上，温热而咸。
赵刚不知何时站在人圈外，西装领口松着两颗纽扣，手里的烟蒂烧到了指根。
灰烬随风飘散，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他盯着林昭的银针包，喉结动了动，到底没说话。
“下次别再拿命测试我。”林昭抽回手时，苏棠的指尖还攥着他外卖服的线头。
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银针，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警钟，“马蜂毒潜伏期三小时，你提前半小时让林婉儿引我过来——”他顿了顿，“苏家的安保系统，该换了。”
苏棠的睫毛颤了颤，刚要开口，林昭己经转身挤进人群。
晚风卷着食堂的饭香钻进出租屋时，林昭正对着台灯翻《青囊秘录》。
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药方，是老阁主用朱砂写的“解蜂毒方”，墨迹在灯影里泛着血光，仿佛还能嗅到那股浓烈的中药味。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
加密短信的界面跳出来，只有一行字：“谢谢你的针。”落款是“ST”。
他盯着屏幕笑了笑，指尖划过书页上“活体经络投影”的批注——这是青囊阁失传百年的绝技，需要医者用内力将人体经络具象化。
老阁主说过，此术一成，便是“西圣碑”上“活人经”的门槛。
窗外传来外卖平台的提示音。
林昭摸过手机，新的订单正静静躺在界面上。
备注栏里的字让他瞳孔微缩——“川贝枇杷膏，热饮，不加糖。”
他合上《青囊秘录》，银针包在抽屉里发出细碎的轻响。
月光透过纱窗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嘴角那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
该来的，从来都不是一场测试。
而是一局，刚落子的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