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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的电动车刚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手机便在防水袋里震动起来。
他单手扶把，低头瞥了眼屏幕——新订单备注栏里，"桂花乌龙奶盖+半糖柠檬水"几个字被画了颗小草莓，是苏棠独有的标记。
配送地址写着"学校图书馆后门"，可他记得苏棠常去的自习室在三楼靠窗位，后门是装卸书箱的货运通道，平日没什么人。
雨丝细得像雾，沾在头盔面罩上。
林昭放慢车速，拐进通往图书馆的林荫道时，后车轮故意碾过片水洼。
溅起的水花里，他余光扫过拐角处的监控摄像头——果然，原本该亮着红光的镜头蒙着层灰，电线被人用黑胶布缠过。
他捏紧车把，喉结动了动。
苏棠选这里，是要避开常规监控。
停好车时，后颈突然掠过阵凉风。
他抬头，看见穿藏青风衣的男人倚在后门台阶上，帽檐压得低，却挡不住左眉骨那道旧疤——赵刚。
苏家保镖队长的右手插在衣袋里，指节微微凸起，是握着手枪柄的姿势。
林昭把保温袋搭在臂弯，朝台阶走去。
赵刚没说话，只朝门后阴影里抬了抬下巴。
"林昭。"
苏棠的声音比雨声还轻。
她站在卸货区的卷闸门下，浅粉针织衫的袖口沾着点墨渍，手里捏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
林昭走近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橙花香气——和上次在奶茶店一样，是她刻意选的无香护手霜，怕被人追踪气味。
"王振宇昨晚联系了医药大赛的评委组。"苏棠把纸条塞进他掌心，指尖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我让人黑了他的私人邮箱，这是转账记录截图。"
林昭展开纸条，上面打印着几串数字：3月15日22:17，账户6228向李XX转账80万；3月16日09:03，同一账户向周XX转账50万。
他瞳孔微缩——李XX是江海大学医学院副院长，周XX是省中医协会理事，都是大赛终审评委。
"他上个月被宠物主人联名投诉，说治死了三只柯基、两只布偶猫。"苏棠的指甲轻轻叩了叩纸条边缘，"舆论压下来后，医院评分跌到2.3，商业合作全黄了。
医药大赛是他最后的机会——只要包装出'中医宠物神医'，就能洗白。"
雨丝突然变密了，打在卷闸门上发出细碎的响。
林昭把纸条叠好收进内层口袋，抬眼时正撞进苏棠的目光。
她眼尾的泪痣被雨水润得发亮，像颗浸了水的红豆："你最近小心点，他昨天调了五车监控，连你送外卖的路线都标红了。"
"知道。"林昭摸出保温袋里的奶茶，温度刚好，"你的半糖柠檬水，没加冰。"
苏棠接过去时，手指在杯壁上抹了道水痕："赵叔送你回去。"她转身要走，又停住，"对了，阿旺的爪子恢复得怎么样？"
"能扒窗看月亮了。"林昭想起出租屋里那团毛茸茸的影子，嘴角不自觉翘了翘，"你给的猫条，它吃得比我煮的鸡胸肉还香。"
苏棠笑出酒窝，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林昭的手背。
赵刚不知何时己走到电动车旁，单手撑着后座："林先生，我在后面跟着。"
林昭跨上电动车，拧动电门时听见赵刚压低的声音："苏小姐昨天熬到凌晨三点，就为了截这张转账记录。"他没接话，却把车速放慢了些——雨幕里，后视镜里赵刚的身影始终保持着两米距离，像道移动的墙。
出租屋的顶灯是坏的，林昭开了台灯，暖黄光晕里，纸条上的转账记录泛着冷光。
他摸出从"宠爱一生"顺来的病历本，翻到3月12日那页："柯基犬，肠套叠，三棱针放血治疗无效，主人拒绝安乐死，转院后死亡。"铅笔字后面，有行被划掉的备注："针感过强引发应激性心衰。"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苏棠的消息："李副院长上周把女儿送到国外读书，账户突然多了两百万。"林昭把纸条和病历本拍在一起，照片刚发送成功，窗外就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叮——"
门铃声在深夜格外清晰。
林昭把东西塞进枕头底下，开门时正撞上端着文件箱的王振宇。
宠物医院老板西装笔挺，连袖扣都擦得锃亮，身后跟着扛摄像机的助理和举补光灯的场务，把窄小的楼道挤得水泄不通。
"林先生，久仰大名。"王振宇递来张烫金名片，"我们为你注册了'针神骑手'的抖音号，首期拍你用中医治猫，保证三天破百万粉。"他拉开文件箱，露出里面的合同，"年薪两百万，外加首播打赏分成。"
林昭没接名片，目光扫过合同末尾的"独家演艺权"几个字："王总觉得，给猫扎针能算中医？"
王振宇的笑僵了一瞬，很快又堆起来："现在年轻人就爱这种反差——外卖员+神医，多有话题性？
上个月那只柯基的事，我们可以说是主人没配合治疗......"
"上个月那只柯基，是你们用错了针。"林昭打断他，声音像淬了冰，"三棱针破血，得配艾灸温阳，你们只扎针不温灸，猫的阳气散了，能不死？"他指节敲了敲王振宇的文件箱，"与其花两百万包装我，不如花两万请个真正懂兽医的中医。"
楼道里的补光灯突然灭了一盏，助理手忙脚乱地调试。
王振宇的额头沁出细汗，他扯松领带，声音冷下来："林先生，这行不是光有医术就行的。
你挡了别人的财路......"
"王总，我送外卖一个月挣八千。"林昭关上门，透过猫眼看见王振宇的背影在楼道里站了三分钟，最后摔上车门扬长而去。
他摸出枕头下的纸条，在"李XX"名字上画了个圈——看来这局，王振宇是铁了心要往深里走。
次日中午，林昭推着电动车穿过校园，保温箱里的午饭还冒着热气。
路过人工湖时，假山后传来压低的交谈声："......决赛的药方，你按我说的改。"
"王总，这要是被查出来......"
"查？
李副院长都打了招呼，周理事那边我也打点过。"王振宇的声音带着笑，"等你拿了奖，我宠物医院的中医科室首席专家就是你，年薪五十万。"
林昭脚步顿住，右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录音笔。
他装作低头调整电动车后视镜，镜头对准假山缝隙——穿白大褂的男生正攥着张药方，手指抖得厉害。
"记住，把《千金方》里的桂枝换成肉桂，量加一倍。"王振宇拍了拍男生肩膀，"这药治人可能出事，治猫正好，反正猫不会说话。"
录音笔的红灯在口袋里微微发烫。
林昭推着车继续走，路过奶茶店时给苏棠发了条消息。
五分钟后，手机震动："己定位到男生宿舍，我让人查他的助学贷款记录。"
夜色降临时，林昭抱着阿旺坐在阳台。
流浪猫的爪子己经拆了纱布，正用粉粉的肉垫拍他的手腕。
手机屏幕亮起，是苏棠的消息："明天下午三点，医学院小礼堂内部评审会，李副院长主持。"
晚风掀起他的外卖服衣角，阿旺突然竖起耳朵，对着夜空"喵"了一声。
林昭抬头，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边，像枚被咬了口的月饼。
手机在这时再次震动，是赵刚的来电。
他接起，只听见电流杂音里传来句："林先生，暗网......"
"喂？"林昭皱眉，信号突然断了。
阿旺拱进他怀里，尾巴尖轻轻扫过他手背。
楼下的路灯突然闪了两下，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像极了那天在"宠爱一生"看到的，被撕掉的投诉单背面，模糊的血手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