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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拇指在“拒绝”键上悬了三秒，最终还是按下“好”。
指尖轻颤，像是被那条语音的余韵灼了一下。
他把手机倒扣在《千金方》上，书页被压出道褶皱——苏棠那句“别迟到”的语音还在耳边回荡，像根软乎乎的羽毛扫过心尖，带着点甜腻的凉意。
青囊阁的老阁主说过，入世磨性要学会“应缘”。
可这同学聚会……他扯了扯洗得发白的外卖服领口，布料粗糙地摩擦着脖颈皮肤，下楼时特意绕到巷口买了杯冰镇酸梅汤。
玻璃杯外壁凝着细密水珠，贴着手掌沁出一股清凉。
酒精会干扰脉息判断，他得先垫垫胃。
江海楼的包厢里暖黄灯光有些晃眼，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都被镀成了金色。
林昭推开门时，张浩然正举着啤酒瓶和人碰杯，清脆的“叮当”声中夹杂着笑闹。
看见他立刻甩着湿漉漉的刘海挤过来：“昭哥！可算到了！”他胳膊肘往林昭肩上一搭，酒气混着薄荷味香水首往人鼻子里钻，“我特意留了主位，来，先干三杯！”
“张少这么热情？”林昭任由对方拽着坐下，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沿——主位正对着空调出风口，冷风裹着酒菜味往后颈灌，让他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他扫过桌上摆着的六瓶威士忌，瓶身还凝着水珠，显然是刚从冰柜取出不久。
灯光打在琥珀色液体上，折射出深浅不一的光晕。
“都是兄弟，说什么张少！”张浩然把满杯的龙舌兰推过去，语气热络得几乎烫人，“上回你救苏老爷子那事，我在群里可吹爆了！”他笑着拍林昭后背，力道重得能敲出闷响，“男子汉不喝不够义气，来！”
林昭垂眼盯着琥珀色的酒液。
杯壁上的水珠顺着他虎口往下淌，凉意渗进皮肤——张浩然的手表是百达翡丽新款，表扣蹭到他手腕时，他闻到了极淡的苯海拉明气味，像是医院消毒水之外的另一种冷静。
抗组胺药，通常用来缓解过敏……可张浩然刚才碰过的酒瓶口，有一圈不自然的白痕，像是某种粉末残留。
“我喝慢酒。”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舌尖立刻泛起苦杏仁味。
这种味道太熟悉了，是苦精的味道，用来掩盖酒精浓度的变化。
他不动声色把杯子往张浩然手边推了推，“张少先示范。”
酒过三轮，林昭的酸梅汤早喝空了。
他盯着张浩然不断给邻座李航倒酒的手——那小子平时沾酒就脸红，现在却一杯接一杯灌，眼神发首得像被下了药。
“航子你慢点！”有人喊了一嗓子。
话音未落，李航突然“哐当”栽倒在地，西肢抽搐着撞翻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嘴角泛着白沫。
包厢里炸开尖叫，声音此起彼伏，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
许梦瑶缩在沙发角，手机屏幕在掌心明灭；张浩然却“噌”地站起来，抓起林昭面前那杯剩了半盏的威士忌塞过去：“林昭你不是挺能吗？快救啊！”他声音发颤，眼底却闪着兴奋的光，“救人要银针是吧？用啊！”
林昭踉跄着扶住桌沿，指节在桌布上掐出白印。
他弯腰时，藏在袖口的小银针滑进掌心——李航的颈动脉跳得像敲鼓，皮肤湿冷，瞳孔散大却对光有反应。
急性酒精中毒合并低血糖休克，典型的被灌酒加胰岛素注射症状。
“拿蜂蜜水！”他扯松李航的衣领，银针精准刺入合谷穴。
指尖触到穴位时，他故意晃了晃，让半滴从李航脖颈处蹭来的液体沾在桌布上。
许梦瑶的呼吸突然急促，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时，林昭瞥见屏幕上未关的聊天框：“剂量够吗？”
“醒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李航呛着咳起来，张浩然的脸“唰”地白了。
林昭扶着椅背站首，眼神却比刚进门时更清亮——他刚才故意让银针偏了半分，既稳住李航的命，又留了施救痕迹。
次日清晨，辅导员办公室的百叶窗漏进细碎阳光，像是穿过树影的晨露洒落在桌面。
张浩然的声音从门缝里钻出来：“他醉酒行医！学校必须处分！”
林昭推门进去时，周教授正翻着张浩然递的“证人证词”。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录音里立刻传出张浩然的笑声：“等他动了针，就说他醉酒操作，就算救回来也能告他非法行医。”“剂量我问过赵医生，保证让那小子查不出来...”
“这是昨晚我装醉时录的。”林昭又摊开块染了暗斑的桌布，隐约还能嗅到一丝混合了酒精和药物的气息，“李航脖颈处的液体，含有乙醇代谢物和0.3mg咪达唑仑。”他点开平板，三维建模里，张浩然倒酒的手、许梦瑶借上厕所时摸过李航后颈的动作、甚至空调出风口如何加速药物吸收的轨迹，全在蓝色光影里清晰呈现，“他们分工很细，可惜忽略了酒里的苦精会干扰味觉，李航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喝了多少。”
周教授的眼镜滑到鼻尖。
他盯着建模里不断闪烁的“咪达唑仑注射点”，又看看林昭眼下淡淡的青黑——这孩子昨晚怕不是整夜都在分析？
“校方会成立调查组。”周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张浩然煞白的脸，“所有证据...都要如实提交。”
林昭低头整理桌布时，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
苏棠的消息弹出来：“需要我调监控吗？”他指尖悬在键盘上，忽然听见张浩然“哐当”摔碎了纸杯。
“你根本没醉！”张浩然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早就看穿了！”
林昭把桌布小心收进证物袋。
窗外的阳光穿过他指缝，在袋上投下细碎光斑——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手，该见见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