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八点,帝豪酒店顶层包厢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光影在镜面地砖上折射出细碎的金斑,仿佛无数把藏匿的利刃。
林昭站在门口时,西装内袋里的邀请函还带着体温——张浩然下午特意跑到外卖站,硬把烫金请柬塞进他手里,说什么“都是同班同学,总不能让昭哥连口热酒都喝不上”。
纸张边缘微微卷起,指尖间能感受到凸印的细微颗粒感,像是某种无声的挑衅。
推开门的瞬间,混合着红酒味与香水气的热浪扑面而来,空气里浮动着酒精、甜腻花香和皮革座椅的微腥气息。
空调风裹挟着低语声与玻璃杯轻碰的清脆声响,在耳膜上激起一阵阵嗡鸣。
张浩然立刻从主位跳起来,手里举着开了瓶的茅台:“昭哥来了!快坐我旁边!”他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了闪,搭在林昭肩头的手劲大得反常,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我特意留了瓶2003年的,咱哥俩今天不醉不归!”他的声音高亢而急促,像是刻意掩饰什么。
林昭扫过满桌的山珍海味,目光在张浩然发红的耳尖上顿了顿——那是紧张时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菜肴的香气混杂着浓重的酱汁味道,令人胃部隐隐作呕。
三天前病房里那张邀请函背面的水痕,此刻突然浮现在眼前。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后颈的刺痒再度袭来。
他没拒绝,坐下时悄悄把手机调成录音模式塞进裤兜。
金属边角硌着大腿,却让他心底多了一丝底气。
“昭哥最近送外卖挺辛苦吧?”许梦瑶端着红酒杯凑过来,发梢扫过林昭手背,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我听浩然说,你在临床系重修三门?要不今天放松放松,多喝两杯?”她涂着豆沙色甲油的手指虚虚碰了碰林昭的酒杯,杯沿立刻漾出一圈涟漪,酒液泛起深红的波纹。
第一杯酒下肚,林昭喉间泛起股怪味。
不是茅台该有的醇厚,倒像是兑了某种苦涩的液体,舌尖残留着金属般的腥气。
他垂眼盯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后颈又泛起那种刺痒——和三天前病房声控灯熄灭时一模一样。
“昭哥怎么不喝?”张浩然又倒了满满一杯,酒杯碰得桌面哐当响,“是不是嫌我这酒不够档次?我爸刚从法国拍的红酒还在路上,要不我现在让人——”
“喝。”林昭打断他,仰头饮尽。
酒精顺着喉咙烧进胃里,意识开始发沉。
他数着心跳,第二杯,第三杯,首到视线里的张浩然变成重影,才明白对方下的不是普通烈酒。
“昭哥醉了?”许梦瑶突然尖叫一声,拽着个的男生撞过来。
那男生浑身酒气,额头抵着林昭胸口,“他喝多了!刚才还说胃难受,现在叫都叫不醒!”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却在接触到男生手腕的瞬间清醒了几分。
对方脉搏细弱如游丝,皮肤凉得像冰,指甲盖泛着不正常的青灰。
指尖按压人中没有反应,鼻息微弱,身体几乎没有任何反射动作。
“低血糖休克。”林昭咬着牙说出诊断,酒意被冷汗逼出后背,“酒精抑制了肝糖原分解,再晚半小时会脑损伤。”他扯松领口,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摸出银针包,“许同学,打120。”
“打什么120?”张浩然举着手机冲过来,镜头首怼林昭的手,“咱们昭哥可是隐世神医,扎两针就能好,对吧?”他笑的时候牙龈都露了出来,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脸色发青,像是某种病态的面具。
林昭的银针悬在男生“中脘穴”上方。
酒精作祟的大脑里,三天前那个变声电话突然炸响:“小心你的病人。”他盯着张浩然颤抖的食指——对方在录像。
“你拍什么?”林昭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
他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录音笔,红色指示灯在张浩然眼前晃了晃,“我从进门就录了全程,包括你往我酒里加的东西。”
包厢里瞬间安静。
许梦瑶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张浩然举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镜头里林昭的银针正精准刺入“气海穴”——那是升提元气的要穴。
男生的手指动了动,喉间发出模糊的呻吟。
“你……你怎么知道?”张浩然的声音破了音。
林昭没理他,指尖在“关元穴”快速捻针:“odka混了格列本脲,降血糖药。”他抬头时眼底泛红,“你以为我闻不出来?”
急救车的鸣笛声穿透玻璃时,林昭终于松开紧绷的肩膀。
张浩然的录像还在继续,但画面里只剩他有条不紊施针的手,和男生逐渐恢复血色的脸。
次日清晨六点,林昭的出租屋飘着中药味。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回放,三维建模软件里正模拟昨晚的饮酒过程——张浩然倒酒时,袖口闪过个银色小瓶;许梦瑶碰杯时,指尖藏着白色药粉;那个“醉酒学生”进包厢前,在卫生间待了十分钟。
“时间线:19:58张浩然接触药物,20:05许梦瑶投药,20:23学生服下葡萄糖抑制剂。”林昭在笔记本上唰唰写着,最后画了个箭头指向张浩然的名字,“动机:上周周教授说实验报告优秀者能进省医院实习,而你的报告,和我大二时交的《中药配伍三维模拟》有87%重合率。”
上午十点,医学院办公楼。
周教授推了推眼镜,盯着林昭递来的U盘,屏幕上正播放张浩然在实验室拷贝他电脑资料的监控。
“如果你们真想查作弊。”林昭转身要走,又停在门口,“不如从张浩然这学期的实验报告开始。”
当天下午,张浩然被辅导员叫去办公室的消息传遍临床系。
有人看见他出来时脸色惨白,扶着墙走路像踩在棉花上,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周教授:带实验报告原件来办公室”的未读消息。
而林昭站在实验楼楼顶,望着远处的云霞。
风掀起他的白大褂,露出内层绣着的青囊阁暗纹。
后颈的刺痒又出现了,但这次,他摸出手机拨通了苏棠的号码:“上次说的养老院药品批号,查一下张浩然他爸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