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电动车碾过斑马线时,后车厢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嗒。
那声音像是从金属深处渗出的低语,在雨天潮湿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他右手仍搭在车把上,左手却己经攥紧了车筐边缘——这声音太熟悉了,像极了上个月帮电子系同学修无人机时,陀螺仪松动的脆响。
指尖不自觉地着车筐边缘的塑料壳,粗糙的触感提醒着他这不是错觉。
但外卖箱里装的是宫保鸡丁盖饭和冰可乐,怎么会有金属摩擦声?
雨水顺着头盔檐滴进领口,凉意贴着脖颈滑下,让他心头一凛。
红灯在前方亮起,他利落地单脚撑地,雨棚下的积水泛着暗光,映出他微微皱起的眉峰。
他低头假装调整手机,眼角却悄悄扫向后视镜,仿佛在确认什么。
指尖抚过外卖箱底部,隔着防水布都能摸到一道不平整的胶痕——是新粘的,比箱子原有的封胶硬了三度。
他轻轻按压那道痕迹,指腹传来细微的颗粒感,像是某种化学胶水未完全固化。
"叮。"手机弹出新订单提示,他借势弯腰调整外卖箱角度,指甲轻轻挑开那道胶。
空气中有淡淡的工业胶味,混杂着外卖食物的香气,竟显得有些诡异。
夹层里躺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片,表面刻着细密的网格,是暗网黑市最常见的微型GPS,信号频率调得极低,普通检测仪根本扫不出来。
金属片边缘微凉,贴着手指像是冬夜的霜。
林昭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给苏棠送姜茶时,她提过安妮卡团队里有前FBI技术顾问;而昨天凌晨帮老陈女儿扎完退烧针,回出租屋时总觉得巷口的垃圾桶多了道阴影。
现在想来,那些细节串联起来,竟是如此清晰。
原来不是错觉。
他用指腹抹掉金属片上的胶,又原样粘回去,动作轻得像在调整药柜里的陈皮。
风灌进袖口,带着寒意,他摸了摸腰间的银针袋。
手机屏在掌心亮起,他快速拍下编号,发送到加密邮箱——那是青囊阁传给每代传人的反追踪数据库,十年前他亲手录入过三十七种暗网追踪器的特征码。
"滴——"回复邮件弹出时,绿灯刚好亮起。
林昭踩下油门的瞬间扫了眼内容:"血瞳榜青铜级'猎医者'惯用型号,近三月出现于沪市三起医师绑架案。"
电动车驶入小巷,湿漉漉的砖墙间飘着油烟与霉味,他眯起眼睛,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老阁主说过,入世磨性要藏锋,但藏锋不是认怂。
电动车在巷子里绕了三个S弯,他故意在便利店停了两分钟,盯着玻璃倒影里那辆黑色SUV——车牌用泥糊了两位,副驾驶座上的人缩着脖子,像是在按对讲机。
地图在手机屏上展开,他指尖点在老工业区仓库的位置。
那是大二时勤工俭学帮搬家公司卸货的地方,二楼通风管道有处破洞,能看到整个仓库的动静。
提前半小时到达时,仓库外的梧桐叶正沙沙作响,风中带着泥土与铁锈的味道。
林昭把电动车停在废弃的装卸台后,从外卖服里掏出件黑夹克——这是上周帮健身房老板治落枕时,对方硬塞的谢礼,正好能遮住银针袋。
夹克内衬柔软,贴着皮肤有种陌生的安全感。
他贴着墙根摸到后门,门锁早被锈蚀成了摆设。
锈迹蹭在掌心,带着铁腥气。
二楼观察口的灰尘被他用袖口抹掉,视野里刚好能看见仓库正门。
通风管道就在头顶,他抽出根三寸长的银针,轻轻捅了捅管壁——十年前在青囊阁后山,他用这招引过偷药材的松鼠。
"头儿,信号停在仓库里。"
声音从楼下传来时,林昭的银针正悬在通风口。
他屏住呼吸,听觉敏锐得能捕捉到脚步摩擦地面的每一丝响动。
两个身影从阴影里钻出来,前面的年轻人穿着不合身的战术背心,枪套在腰间晃得叮当响;后面的黑衣男人戴着无框眼镜,左手小指少了半截,指腹有常年握毒针留下的茧。
"小刀,你绕左边。"黑衣男人压低声音,"我查右边,记住,活的。"
"知道了头儿!"年轻人搓了搓手,枪柄在掌心转了个圈。
他的呼吸略重,耳尖泛红,紧张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林昭盯着他泛红的耳尖——这是第一次执行任务的生手,紧张时耳血上涌的特征,和三年前在暗网论坛看到的"新人杀手心理报告"分毫不差。
银针轻轻敲在通风管壁上,气流顺着破洞往下钻。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中回荡,像一只老鼠在天花板上游走。
楼下传来小刀的嘀咕:"什么声音?"黑衣男人没搭话,脚步声却往右边偏了半米。
机会来了。
林昭翻身跃出观察口,落地时膝盖微屈,像片飘起的叶子,连尘埃都未曾惊扰。
小刀的脚步声在左前方十米处,他摸黑摸到墙角的铁架,抬手就是一推——"哐当"声炸响的瞬间,小刀的枪己经举了起来。
"谁?!"
林昭贴着墙根绕到他身后,银针在指尖转了个花。
风府穴位于后颈发际线正中,扎三分是晕,扎五分是傻,他选了两分半——足够让这小子睡够八小时,又不会留下后遗症。
小刀的枪"当啷"掉在地上时,林昭己经退到了二楼。
他摸出绳子把人捆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张便签纸,用银针尖刻下一行字:"想活命就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不是你们能动的人。"
仓库突然陷入黑暗。
林昭摸了摸墙上的电箱——刚才摸进来时就注意到了,老闸刀的铜片早该换了,指尖传来一丝灼热的电流残余。
他最后看了眼昏迷的小刀,从通风管道钻了出去,落地时正好听见黑衣男人的低吼:"小刀?!"
"头儿...我在这儿!"
林昭蹲在仓库外的梧桐树后,看着黑衣男人的手电光扫过椅子上的纸条。
镜片后的眼睛突然收缩,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果然是'针神'..."
夜风吹起林昭的衣角,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追踪器——刚才离开时,他把那枚GPS塞进了小刀的战术背心夹层。
风中带着树叶的气息,还有远处城市喧嚣的回音。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老陈发来的消息:"小林啊,今儿下午有个穿黑风衣的在站点转悠,问我你平时爱吃啥口儿,我没理他!"
林昭盯着消息,拇指在键盘上悬了三秒,回了个"谢"字。
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投下一道冷峻的轮廓。
路灯在他脸上投下阴影,银针袋的金属尾坠闪了闪,像道未出鞘的光。
黑衣男人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像淬了毒的针。
林昭蹲在树后,看着他对着手机说了句什么,然后弯腰捡起小刀的枪,动作稳得像台精密仪器。
雨丝开始飘落,林昭摸了摸脸上的雨水。
水珠沿着下巴滴落,打在衣服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暗网的血瞳榜,从来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放弃猎物。
但这次...他的手指轻轻按了按腰间的银针袋,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
该他们尝尝,被猎人反追踪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