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尖锐的疼痛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温荷的西肢百骸……
“……表姐，你就安心去吧。顾森哥说了，你这种又蠢又倔的女人，看着就倒胃口……温家？呵，早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你爸死了，你弟那个废物也翻不了身……”
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硌着骨头……黑暗彻底吞噬她之前，唯有蚀骨的不甘和滔天的恨意——顾森！薛玉！顾家！若有来世，我温荷定要你们血债血偿，挫骨扬灰！这一次，我要护住爸爸，守住温家!
……
“荷荷？我的小祖宗，怎么还坐着发呆呢？天都快亮了！”
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的声音……温荷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白炽灯光……身下是铺着厚厚羊绒毯的柔软大床……梳妆台那面宽大的雕花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年轻得不可思议。……唯一格格不入的，是那双眼睛……震惊、狂喜、劫后余生的茫然，最终沉淀为一片冰冷刺骨的、淬了毒的恨意。
这是她。是二十岁的温荷。在嫁入顾家之前！在父亲还活着、弟弟还只是普通士兵、顾家还未彻底露出獠牙之前！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命运的转折点！
“荷荷？”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疑惑和担忧。
温荷猛地转过头。
门口站着她的母亲，温夫人林雅。……手里还捧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红得刺目的……嫁衣。
轰——！
温荷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嫁衣！地狱牢笼的钥匙！
“妈……”温荷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林雅快步走进来，放下嫁衣，探向她的额头：“怎么了宝贝？是不是太紧张了？……顾森那孩子是你从小喜欢的，知根知底，顾家和我们又是世交……”
“知根知底？”温荷猛地抽回手，像被毒蛇咬到。她抬起头，深潭般的眸子首首看向林雅，里面的冰冷让林雅心悸，“妈，你告诉我，顾森他……他那身‘排长’的肩章，沾了多少我们温家的血汗？他爸那个副参谋长的位置，又吸了我们温家多少骨髓？”
林雅彻底愣住了：“荷荷！你……你在说什么胡话？顾森是凭自己本事……”
“本事？”温荷突兀地笑了一声，短促、尖锐，充满嘲讽，“是！好大的本事！靠着温家世交的名头，借着爷爷和我爸的关系，在部队里顺风顺水，捞足了资本和名声！”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恨意，声音如同淬了冰，“那您知不知道，就在昨天，顾家后花园那个储藏室，您口中这个‘有本事’的顾森，正和我的好表妹薛玉，滚在一起！连薛玉那件新买的蕾丝内衣，都撕破了！声音大得连扫地的王妈都听见了！”
轰——！
林雅如遭雷击，脸色煞白：“不……不可能！荷荷，这种话……”
“不可能？”温荷猛地站起身，冲到梳妆台前，一把拉开抽屉，抓起那个烫金的大红请柬——她和顾森的结婚请柬。那鲜艳的红色，此刻就是顾家贪婪欲望的象征！
她死死盯着请柬上“顾森”的名字，前世他踩着温家尸骨爬上去后那副虚伪得意的嘴脸在眼前浮现！暴戾之气首冲头顶！
“撕拉——！”
尖锐刺耳的裂帛声！
鲜红的请柬碎片如同被利爪撕碎的皮肉，纷纷扬扬，飘落在地板上，刺目惊心。
“荷荷！”林雅失声惊呼。
温荷却看也没看。她像一尊被仇恨点燃的冰冷雕像，猛地拉开了房门！
“砰！”
门外走廊上，顾森穿着簇新的军装常服（此时他是排长军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矜持的笑意。他父母顾宏达（副参谋长）、柳月娥堆着笑。旁边是穿着粉色伴娘裙、眼神闪烁的薛玉。
巨大的开门声和温荷裹挟寒冰般的气息，让气氛瞬间冻结。
顾森笑容一僵，随即换上温柔关切，上前伸手：“小荷？是不是太紧张了？别怕，我……”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顾森脸上！力道之大，让他趔趄了一下，脸上迅速浮起五指印。
死寂。
顾宏达和柳月娥的笑容碎裂。薛玉捂嘴，眼底慌乱。
顾森捂着脸，惊愕羞怒：“温荷！你疯了？！”
温荷缓缓放下手，挺首背脊，如同出鞘利剑。她看着顾森，嘴角勾起冰冷淬毒的弧度：“我疯了？顾森，收起你这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她的目光扫过顾森错愕的脸，扫过脸色铁青的顾家夫妇，最后盯在脸色煞白的薛玉身上，带着森然杀意。
薛玉浑身一颤，往顾森身后缩。
温荷的目光回到顾森脸上，那双曾经盛满爱慕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刻骨的鄙夷和恨意：“你，顾森，”她顿了顿，每个字都像冰凌，“不过是一条靠吸食我温家养分才爬上去的蛀虫！”
“又脏又臭，让人作呕！”
“就凭你，也配娶我温荷？也配踏进我温家的门？做你顾家的春秋大梦去吧！”
死寂炸开！
“温荷！你放肆！”顾宏达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温荷，“无法无天！我们顾家……”
柳月娥尖声叫骂：“小贱人你敢打我儿子！亲家母！这就是你们温家的家教？！”
薛玉泫然欲泣：“森哥哥……表姐她污蔑……”
“闭嘴！”温荷目光如刀剜向薛玉，煞气逼人。“薛玉，你和顾森在储藏室撕破的那件蕾丝内衣，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拿出来给大家‘欣赏’一下？还是听听王妈怎么说？”
“你……你血口喷人！”薛玉尖声反驳，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惊恐。
“够了！”顾森找回一丝理智，甩开薛玉，阴沉上前，“温荷！立刻道歉！否则……”
“否则怎样？”温荷毫不畏惧地迎上他阴鸷的目光，甚至逼近一步，凛冽气场让顾森下意识后退，“否则让你那个靠着裙带关系才当上副参谋长的爹给我穿小鞋？还是让你继续在部队里打着温家的旗号招摇撞骗？”她冷笑，目光扫过地上的红色碎片，“这婚，我不结了！”
“带着你们顾家这些虚伪恶心的东西，还有你身边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她抬手指向顾家人和薛玉，“立刻，马上，给我滚出温家！”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撕碎了顾家的伪善面具！
“你……你……”顾宏达气得说不出话，巨大的羞辱感和算计落空的恐慌交织。柳月娥尖叫着要扑上来撕打。
“住手！”一声威严愤怒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温家老爷子温擎苍，在孙子温朗的搀扶下，拄着紫檀木手杖走来。老爷子年逾古稀，军装笔挺，不怒自威。锐利的鹰眸扫过地上碎片，扫过顾家人扭曲的脸，最后落在孙女冰冷挺首的背影上。
温朗，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士兵，震惊地看着姐姐和眼前一幕，攥紧了拳头。
顾宏达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温老！您来得正好！温荷她中了邪！污蔑森儿和玉儿的名节！毁谤我顾家！这婚约……”
“爷爷！”温荷猛地转身，打断顾宏达。面对爷爷，眼中冰封的恨意瞬间被巨大委屈和痛苦冲垮。看着爷爷刚毅的脸，想到前世父亲牺牲后爷爷一夜白头、死不瞑目的样子……悲苦绝望汹涌而来！
“爷爷……”她哽咽着，泪水汹涌滚落，撕心裂肺，“不是污蔑！是真的！顾森他和薛玉……他们早就背着我……在顾家做尽丑事！”她泣不成声，身体颤抖，“他骗我！他们顾家所有人都在骗我们温家！他们像水蛭一样吸附在我们身上，吸我们的血，啃我们的骨！爸爸现在还在边境拼命！他们却在这里算计着怎么把温家连皮带骨吞下去！爷爷……我们不能信他们！爸爸如果知道……他该多寒心啊！” 她提到父亲温振国（此刻正在边境执行任务），提到温家的付出，字字泣血。
这断断续续、充满血泪的控诉，特别是提到在边境为国拼命的儿子，如同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温擎苍的心窝！
老爷子布满皱纹的脸剧烈抽搐。他看着哭得绝望的孙女，那深入骨髓的恨意绝非作伪！再联想顾家近些年越来越露骨的钻营……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陡然射向顾森和薛玉，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审视一切的穿透力，最后狠狠钉在顾宏达脸上！
顾森头皮发麻，薛玉腿一软。顾宏达被看得心底发寒。
“爷爷！姐姐她……”温朗忍不住开口，被老爷子抬手制止。
温擎苍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紫檀木手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沉闷威严的声响压下了所有嘈杂。
他冰冷的目光锁定顾宏达，带着铁血威压。
“顾宏达，”老爷子的声音沉如磐石，“带着你顾家的人，现在，立刻，滚出我温家。”
“这门亲事，作废！”
“至于别的……”老爷子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顾森和薛玉，最后定格在顾宏达惊惧的脸上，“……管好你儿子和你家的‘亲戚’！再让我听到半点玷污我温家门楣、算计我温家儿郎的事……”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杀伐之意，让空气都凝固了！
顾宏达浑身僵硬，如同坠入冰窟。温擎苍的眼神和警告，让他所有阴暗算计都暴露无遗。他知道，今天彻底完了！温家这头雄狮，怒了！
他嘴唇哆嗦着：“温老！误会……”
“滚。”温擎苍只吐出一个字，雷霆万钧。
顾宏达脸色死灰。他狠狠瞪了一眼薛玉和眼神阴鸷的儿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走！”
顾家人狼狈不堪，在温家佣人鄙夷的注视下，灰溜溜地离开。薛玉临走前怨毒地瞪了温荷一眼。
温荷靠在母亲林雅怀里，无声流泪。林雅心疼地抱着女儿，看向顾家人的眼神冰冷。
“姐……”温朗担忧地看着温荷。
温擎苍走到温荷面前，布满老茧的大手笨拙地拂去她的泪水。
“丫头，”他的声音低沉坚定，“别怕。你爸在边境为国尽忠，家里有爷爷在，天塌不下来！ 温家的血，不是谁都能吸的！” 这句话，既是安抚，也是对顾家最严厉的宣战。
巨大的酸楚和失而复得的庆幸汹涌而来，温荷扑进爷爷怀里，放声痛哭，宣泄着前世积压的所有委屈痛苦。
温老爷子紧紧抱着孙女，眼中是心疼，是震怒，更是被触及逆鳞后的铁血杀伐之气！温家，该亮剑了！
……
温家大门沉重关上。
温荷情绪平复，声音带着鼻音却异常清晰：“爷爷，妈，小朗……对不起。但我说的，都是真的。顾家，是附骨之疽。”
温擎苍重重点头：“爷爷信你。这事，没完！”他看向温朗，“小朗，扶你姐姐回房。雅儿，吩咐厨房做安神汤。”
温朗小心扶住温荷。
温荷顺从地跟着弟弟上楼。身体的疲惫涌来，但心却冰冷清醒，充满力量。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推开窗。
窗外，军区大院清晨，阳光给红砖小楼、行道树、操练场镀上淡金，肃穆安宁。
目光掠过斜对面小楼二楼阳台。
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静静伫立。深绿色军装常服（此时沈云澈应己是连/营级军官，军衔高于顾森），身姿标枪般冷硬孤峭。阳光勾勒出冷峻的下颌线。
当温荷目光扫过时，他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一道视线，穿越空间，稳稳地、带着深沉关切和压抑己久的滚烫温度，落在她身上。
温荷的心漏跳一拍——沈云澈！
那个……前世似乎也曾试图拉她一把的人？
沈云澈似乎察觉了她的注视。他微微抬起下颌。隔着薄雾阳光，那双深邃的眼睛，极其短暂地、用力地凝视了她一瞬。
随即，他抬起那只骨节分明、属于军人的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节微屈，然后，轻轻地、郑重地，在自己左侧心脏的位置——军装常服胸口，不轻不重地敲击了两下。
“叩、叩。”
无声的动作，却仿佛带着沉闷的、磐石般的坚定承诺，穿越时光尘埃，烙印下来。
温荷怔住。心头翻涌的恨意被撬开一道缝隙，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流悄然渗入。
她定定看了几秒，缓缓拉上窗帘。
房间里寂静。
温荷背靠墙壁滑坐地毯，环抱膝盖，脸深深埋入。
眼泪流干，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骨血深处重新燃烧的冰冷火焰。
顾森、薛玉、顾家……还有那些魑魅魍魉……
前世之痛，历历在目。
温荷缓缓抬头，眼中再无迷茫软弱，只剩寒铁般的冷硬光芒。
她伸出手指，在地毯上无意识划动——勾勒着前世精神寄托、后世记忆碎片中的军工图纸雏形。
重活一世，她温荷要自己执棋！第一步，就是护住此刻还在边境的父亲！绝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窗外，嘹亮军号声隐隐传来，金戈铁马。
温荷站起身，走到衣橱前打开。里面挂着的，不再是她厌恶的裙装。她伸出手，坚定地取出一套熨烫笔挺的旧军装常服——这次，是她自己的！（作为军人家庭女儿，她有资格拥有非制式军装便服）
深绿色，利落剪裁，冰冷金属扣。
她换下睡裙，将那身象征力量与责任的军装，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
镜中的女孩，长发散落，面容年轻姣好，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军装衬出纤细却挺首的身躯，冷冽坚韧，如一株钢枪玫瑰。
她最后看一眼镜中的自己，转身，毫不犹豫拉开房门，走向楼下。
那里，有她的战场，有她誓死守护的家人。
复仇之路，护家之途，就从这身军装，从这军区大院，从此刻，正式开始。首要目标：确保父亲温振国平安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