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阳,沈府内院迎来一封朱红锦封的请柬。
“韩府?”翠儿眉头一皱,将请柬呈给沈惊澜。
她接过信,指尖那金线雕花,微微一笑:“果然坐不住了。”
请柬上写明:三日后,韩府设宴,答谢列位女眷,旧交新谊,皆可同行。
“赴宴吗?”翠儿试探道,“这宴八成不安好心。”
“正因为不安好心,我更要去。”沈惊澜眸光寒光一闪,“她们请我赴死,我偏要赴命。”
“命膳房备药酒,我自带饮。”
“小姐要下药?”
“不是。”沈惊澜眼神平静,“是为破毒。”
—
三日后,韩府正厅香气盈盈,宾客络绎。
诸位京中名门女眷或衣着鲜丽,或内敛端庄,皆落座在韩家珍珠檀木长桌两侧。
而主位上,韩老夫人笑意盈盈,一旁韩莹若衣着华丽,手腕佩玉,珠光粼粼。
众人等了一刻,忽有内侍报:“沈府嫡女,沈小姐到——”
厅内顿时一静。
只见沈惊澜一身绛紫流苏曳地长裙,玉钗未簪,青丝如墨,步步如风雪。
未语先威,众人屏息。
“沈小姐,别来无恙?”韩老夫人缓缓起身,态度极和,“今日设宴,实为家事未谢诸位,故请姐妹同欢。”
沈惊澜唇角含笑:“老夫人费心。”
目光扫过满席香汤热羹,心中冷笑。
她微摆手,翠儿从背后呈上一个白玉酒瓶,亲斟入金樽。
韩莹若见状轻声道:“姐姐自带酒水,可是怕韩府不洁?”
“近来体寒,需饮温补药酒,非嫌弃。”沈惊澜淡然,“反倒是韩府的羹汤,我今日就不动了。”
话音未落,满席寂静。
韩老夫人笑容一顿:“莫非,惊澜怀疑宴中有异?”
“怎会?只是我身体弱,饮食需谨。”她顿了顿,忽而看向一旁宫女,“这道鸳鸯燕窝羹,是莹若亲配?”
韩莹若犹豫一瞬:“是。”
沈惊澜笑意更深:“那便好。”她轻推汤盅,“妹妹试试?”
“姐姐说笑……”韩莹若勉强端起,饮下一小口。
片刻,她脸色骤变,捂腹蹙眉:“我……肚子疼……”
众人惊呼。
沈惊澜淡淡开口:“此羹中有朱砂、麝尾香与蝉衣末,虽不致命,但扰心伤胃。”
“我母亲当年服香入寝,便是此类香粉。”
韩老夫人变色:“你是说……我们下毒?”
沈惊澜不动声色:“我未说是,但若报司药司,查一查不难。”
“更何况……”她掏出数页账册,“这是你家香房三年前与沈府香柜账本,朱砂用量一夜翻倍,时间,正是我母亲出事前夕。”
她环视西座:“诸位今日赴宴,便是见证——疯女归来,不再哑忍。”
“韩府谋害我母、陷害我命,我今日一杯敬她,一杯还她。”
“此后,沈韩恩断义绝。”
说罢,仰头饮尽酒水,转身离席。
韩老夫人怒极拍案:“你这是污蔑!韩家岂能容你?”
沈惊澜回眸一笑:“三年前你能换我婚名,如今,我也能换你命数。”
“再敢暗动我半分,朝堂见。”
—
夜,沈府书房。
沈惊澜一字字落笔,誊录宴中对话,命翠儿誊副本三份。
“一份交礼部,一份送庄嫔,一份……送左庭之。”
“小姐为何送左公子?”翠儿不解。
“让他知——疯女不是棋子,是执子者。”
“若要联姻,先摆诚意。”
—
宫中长寿宫,庄嫔闻报,只轻轻点头:“她比她娘狠。”
“但,后宫,正需要这种狠。”
—
宴后未至申时,整座京城女眷圈便己传遍:
“疯女毒倒韩家小姐。”
“沈惊澜翻出旧账,当众退亲断义。”
“韩府谋害,竟是真?”
一时间,昔日敬韩门如圣的各府,纷纷闭口不言。
而左府后院,左庭之听闻消息,手中折扇微顿。
“她竟以毒破毒,借宴设威。”
“果然疯得漂亮。”
—
韩府后堂,韩老夫人面色如铁,狠狠拍碎茶盏:“她要翻天不成?”
江氏坐于一侧,面上平静:“那便让她翻,看她能翻到哪。”
“既己撕破脸,我们也无需遮掩。”
“赵嬷嬷己回京?”
“是,”江氏点头,“她一到,我便可调内院暗线,彻查她这三年疯病所藏之人。”
“那‘杜婆’……”
“己在密处,等疯女自己挖出,到时我们再反一局。”
韩老夫人冷笑:“她敢动朝堂,我们便动后宫。”
“疯女疯得太久,终归也得疯死。”
—
沈府夜深。
沈惊澜披衣立窗,看着一封新来的礼部信件——朝中新进嫡女入谱,尚需回族堂报名。
“族堂……”她低声,“也该清一清了。”
“翠儿,明日起,调沈家族谱。”
“从我祖母那代开始,查每一笔婚姻、每一纸换名。”
“我要知道,换我之人,是不是也换过旁人。”
翠儿悚然:“小姐怀疑当年不止一桩换名?”
“不是怀疑,是肯定。”
她望向远方,“我今日动韩家,是第一步。”
“下一步,我要让整个京中知——这疯女,不再疯了。”
“她,是来索命的。”
韩府偏院,韩莹若被送回闺房,一首昏迷不醒。
府中大夫诊脉连连皱眉:“体虚气乱,恐伤及脉根。”
韩老夫人怒不可遏:“那沈惊澜竟敢下如此毒手!”
江氏低声道:“她敢如此张狂,必有所恃。”
“但此事若不反击,韩府威仪将毁于一旦。”
韩老夫人点头:“立刻安排舆论人手,说她故意毒害韩家,疯女归来,杀性大起。”
“让世人知,她疯得不止韩府。”
—
沈府书房,夜灯未熄。
沈惊澜正在亲笔回信。
一封致左庭之,寥寥几行:
> “韩宴设局,我接下。非求助,只告知。左府若真欲立盟,先答我三问:三年前香方,是否由你母所赐;换婚当日,你知不知我并非庶出;若我重归族谱,左相是否会撕毁旧账?”
一封致庄嫔,仅一字:
> “谢。”
她放下笔,坐于书案前,目光穿过窗棂,望向那漆黑如墨的夜。
月色清冷,照在她鬓边。
她喃喃:
“疯女归来,众人避让。但这世道,不疯,怎活?”
“娘,您死时无人问罪。今日我沈惊澜,只身一人,也要将这京城翻过来。”
“让他们记住,不是我疯,而是他们欠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