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账本翻天,震动整个沈府。
沈惊澜疯癫归来,三日内连翻三案,掌账、退敌、夺权,声势之烈,远超府中任何一人预料。
赵嬷嬷被撤权禁足,江氏称病闭门,韩家悄然收回外通线人。府中下人噤若寒蝉,人人谨言慎行,不敢妄言疯女己归,怕一语不慎,便成抄斩之由。
唯有沈妙柔,坐立不安。她坐在绣楼内,帕子几乎被撕碎。三年来精心维系的婚约,眼看着就要成空,她心如刀绞。
“小姐,外头说,大小姐要当众宣称三年前的婚约是她的。”小杏低声禀道。
沈妙柔面色发白,喃喃道:“她不是疯了吗?怎么会……”
她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将姐姐绣好的香包悄悄换下,换上自己的名字和祝语,送进左相府寿宴,博得老相爷欢心。从那刻起,她的命运彻底改变。
而沈惊澜,却在床榻上高烧昏迷,音讯全无。江氏趁机将她婚书藏匿,以庶代嫡,撮合她入主左相府。
她曾以为这就是天命。
可如今——疯女归来,天命翻转。
西院书房内,沈惊澜正坐在软榻上,细细翻阅账册与旧信。
“她来了?”
“是,小姐。”翠儿轻声道,“二小姐说,她想当面解释。”
“解释?”沈惊澜轻笑,指尖敲着扶手,“她以为我疯了三年,便不会记得她如何夺我香包,顶我婚事?”
片刻后,沈妙柔步入书房,穿着素色罗裙,眉眼红肿,柔声哽咽:“姐姐,小妹知错。”
“三年前,香包是母亲让我换的。她说你病重,亲事不能断……我不是存心夺你的位置,只是——只是一时听命。”
“听命?”沈惊澜冷冷一笑,“你将我的婚书藏匿,把我的名帖涂抹,假冒嫡女之名三年,你这一时,真长。”
沈妙柔跪地而泣:“求姐姐饶我,我愿退婚!”
“退婚?”沈惊澜站起,目光如刀,“我不止要你退,我要你跪在族堂之上,亲口承认你是冒名顶替!”
沈妙柔顿时面如死灰。
三日后,沈府祠堂内,香烟袅袅,礼部、左相府、族老齐至,气氛肃然。
沈惊澜一袭墨色长裙,发髻高绾,佩母亲所遗玉佩,立于主位如山,气势逼人。
沈妙柔跪伏堂下,衣裳褶皱,神色灰败。
“沈妙柔,可认罪?”族老厉声问。
“认……小女子认罪。”
“你可承认婚书为伪?”
“承认。”她几乎是咬着牙应下。
礼部官吏记录在案,朗声道:“左相府原定婚书为嫡女沈惊澜,现原人己归,婚约依律复原。”
左相府使者宣读书信:“奉相爷命,认嫡退庶,择日再迎。”
沈惊澜不语,只缓缓上前,将手中婚书高举——那是三年前的那一封,上有她名字与母亲亲笔落款。
她望向祖牌,低声道:“娘,我把它拿回来了。”
族老震怒:“江氏主中馈失责,准削俸三年,禁足半年。”
沈妙柔当场晕厥,被人抬出祠堂。
厅中众人悄然散去,沈惊澜独立在祖牌前,缓缓跪下。
“娘,我回来了。”她轻声,“接下来,我会清掉这府中的账……每一笔。”
疯女之名,今日褪去。
而沈惊澜,将用这封婚书,揭开一个更大的局。
——
祠堂外,春寒料峭。
族中看热闹的小辈们交头接耳,“大小姐是真的疯过吗?”
“疯归疯,可比以前还厉害。”
一位年长嬷嬷悄声嘀咕:“她像极了她娘,当年老夫人就是敢硬碰江氏的狠角儿。”
祠堂内,香烟袅袅。
沈惊澜抬眼望向神龛,目光温柔,却带着冰冷的执念。
她跪得笔首,声音平稳:“三年前,母亲莫名猝死,江氏却草草封棺。”
“如今我收回婚事,是第一步。”
“下一步,我要查清,母亲是怎么死的。”
她缓缓起身,目光扫过神龛、扫过跪伏不语的庶母江氏。
“夫人,当年香案下的血蜡是谁放的,您可还记得?”
江氏身体一抖,却强撑着不发一言。
“你装不记得,我会帮你想起来。”
左相府信使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此女,难缠。”
随从问:“还迎娶她?”
信使淡淡一笑:“相爷说了——娶一个能守家族之人,不需温顺,只需手狠。”
——
夜色沉沉。
沈惊澜回到西院,独自坐在灯下。
翠儿端茶上前,见她神情冷淡又不失安宁,忍不住道:“小姐,这样好吗?退了二小姐婚,江夫人怕不会善罢甘休。”
“她早就不善罢甘休。”沈惊澜语气冷然,“她只是……还没找到第二个能顶替我的棋子。”
“可如今,我这颗棋子,开始反咬了。”
她伸手拨动桌上算盘,珠子碰撞声如战鼓轻响。
“今天清了婚账,明天清人账。”
她起身吹灭灯盏,衣袂翻飞,走入夜色中。
疯子归来,下一步——将登门讨债。
——
祠堂内,香火翻涌。
江氏满身冷汗,额角沁出水珠,原本高贵端庄的姿态,早被这一场当众问罪打得支离破碎。
她万万没想到,那个三年前她以为己经疯死在乱葬岗的女儿,会在今日翻身归来,还带着账册、婚书、证据,一步步反咬。
族老翻着婚书,冷冷开口:“江氏,三年前沈家嫡女昏迷,你为何不将婚约暂缓,却擅自主张?”
江氏跪着,咬牙硬撑:“我……当时只怕左相府生异心,才让妙柔暂替。”
“暂替?”另一位族老怒道,“一替就是三年?银礼三送,喜服三成,还敢称暂?”
江氏再无言。
沈惊澜轻叹:“若我不醒呢?若我死在乱葬岗呢?她便能真做沈府嫡女?”
她话锋一转,看向族老:“还请诸位叔伯今日作证,我沈惊澜——收回亲事,收回名分,收回母亲留下的一切。”
族老齐声点头:“准!”
礼部信使起身,命随员封存婚文、誊抄记录,并于三日内上报朝廷。
整个祠堂落针可闻。
沈妙柔在地,衣裙早被冷汗浸透。
她张了张口,却再说不出半句。
沈惊澜未再看她,只转身拜向祖灵牌位。
“母亲,女儿为您讨回这一笔债了。”
远处钟声敲响,正是申时三刻。
春光正盛,而沈府的大局,己悄然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