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内,沈府风声鹤唳,内外人心惶惶。
沈惊澜疯归之后,步步为营,连翻账册、揭旧案、退庶妹婚,手段雷霆,连族中老人都不敢多言。昔日病弱废女,如今手执权印,众人称其“疯女归朝,鬼神避让”。
而这疯女,如今要走出沈府,登门索债。
她要去的第一家,正是韩府。
那是她母亲娘家旧识之所,却也是当年药材香料的主要供货方,是她母亲死前唯一改过账目的渠道。
“韩府,三年前给了我一场乱香梦。”她冷笑,“今日,我该回一礼。”
—
韩府门前。
沈惊澜一袭墨色斗篷,骑马立于门外,身后随行仆从不过两人,却气场十足,门前护卫不敢怠慢。
门房战战兢兢入报,片刻后大门缓缓敞开。
韩老夫人居主位,年逾花甲,虽着常服,却银钗累累,气势逼人。厅内还有韩家嫡女韩莹若,面含笑意,目光却冷如冰霜。
“沈小姐,别来无恙?”韩老夫人声音温和,却字字试探。
“多谢夫人关心。”沈惊澜行礼,落座如主,“疯病虽久,如今己清醒。”
韩老夫人轻轻抚着茶盖:“听说,前几在府中退了与我韩家的亲事?”
“不是退,是收回。”她淡淡答道。
厅内气氛顿时一冷。
韩莹若忍不住:“姐姐何必咄咄逼人?这场亲事虽改名而签,韩家可未做错一分。”
“哦?”沈惊澜抬眸,“那我母亲为何暴毙前一日,正用了贵府送来的‘安神香’?那香中掺有麝香与朱砂,扰心不宁,兼可致幻。”
韩老夫人眉眼骤沉。
“你疯了这么多年,倒是越发会编故事。”
沈惊澜却抬手,翠儿将几本账册平放桌上。
“这是沈府三年前药材采买记录,每月例用朱砂不出两钱,可偏在我母亲暴毙前一个月,骤然翻倍。来源只一处——韩氏药铺。”
她缓缓推近,“夫人,我登门不是来求对话,是来讨一个说法。”
“要么解释清楚这些香药为何异常,要么,我便送账册入刑部,查个水落石出。”
韩老夫人沉声道:“你以为你是谁?沈家一个女子,也敢对韩家兴师问罪?”
“我是谁?”沈惊澜起身,缓步走近,冷笑如刀,“我是沈惊澜,是沈家嫡女,是你们三年前用来换银子、换通道、换香方的傀儡。”
“如今这傀儡不甘了,就成了疯子。”
她站定,“夫人,我再给你一炷香。”
“若不说实话,下一次,我亲自登门带礼部官吏而来。”
韩老夫人呼吸一滞,片刻后冷笑一声:
“你倒真像你娘。”
沈惊澜眼神骤冷。
韩老夫人起身走向屏风,取出一封信函,扔至桌上。
“这是你娘死前一封未寄出的信,是托我交给你的。”
沈惊澜愣住,伸手接过。
她手指微颤,将信摊开,笔迹端正,墨痕尚新。
“澜儿,娘病日渐重,疑是有人在香中动手脚……药房无人信,连赵嬷嬷也心存偏私。若娘有变,切莫信江氏,慎交韩门。”
“娘……”
沈惊澜轻轻合起信纸,压进衣中,声音己沉若深潭:“多谢夫人赠信。”
韩老夫人:“你该走了吧?”
“自然。”
沈惊澜拂袖离去,步履坚定如刀斩风。
—
沈府书房。
她立于窗前,燃尽那封信尾的烛火,望着灰烬飘散。
“翠儿。”
“奴婢在。”
“命账房连夜更签药材、绣料与木料供货,全数替换韩家渠道,另查赵嬷嬷身边的杜婆,三年前她与谁接触最多。”
“小姐要彻查此事?”翠儿低声。
“母亲临死前最信她,如今她却失踪三年。”
沈惊澜回头:“这件事,是局,是杀局,是权局。”
“我要一层层扒开,看看到底谁在玩火。”
—
韩府后堂。
韩莹若气得摔碎茶盏:“她那疯子……竟敢逼娘认账?还想挖出三年前的事?”
韩老夫人淡淡道:“她疯得厉害,但醒得更狠。”
“娘,要不要动手?”
韩老夫人眼神一寒:“暂时不动,她己收婚约、清账目、得族印,是左相府想娶的正妻。”
“若她再往前一步——就不只是沈家的疯女,而是我们韩家的敌人了。”
—
夜深人静,沈惊澜坐于烛前,回忆母亲的音容笑貌。
“娘,您信过韩家,却被她们骗了。”
“我不会再信。”
“从今日起——沈府与韩门,恩绝义尽。”
她提笔,亲书一令:
“沈府自即日起,与韩家所有商账、供链、账目往来,尽数断绝。违令者,逐出家门。”
落款:沈惊澜。
她将令书熏封印蜡,交予翠儿:“明日贴府门,传账房、知事、采买一并执行。”
“是。”
烛火轻晃,夜色沉沉。
疯女己归,疯不止心,更是手段。
这一夜,整个京中商道震荡。
疯女,真的疯了。
她断亲、断账、断线——彻底将韩家推出权场大局。
而朝中某座高墙内,一位白衣少年看着来自沈府的消息,轻轻一笑。
“疯女入局,倒是有趣。”
他挥手命人:“送一封信,进沈府。”
“就说——我左庭之,请她喝一盏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