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的烛火在窗棂上摇曳,映得绣房里"雪中双燕"的丝线泛着微光。小燕子咬断最后一根金线,望着熟睡中小女孩微微上扬的嘴角,目光不自觉落在斑驳的庙墙上。褪色的壁画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城隍老爷的衣角被风雨侵蚀得支离破碎,连案前的烛台都缺了一角。
"要是能把城隍庙翻修一下就好了。"她用手背蹭掉额角的汗,指尖还沾着兔毛被褥的绒毛。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在心底疯狂生长。她掰着指头盘算:多接些绣活,攒够木料砖瓦的钱,就能给城隍老爷重塑金身,还能加盖几间厢房——自己一间,小女孩一间,再腾出两间做绣坊和库房,要是再有像小女孩这样无家可归的孩子...
天刚蒙蒙亮,小燕子就揣着新绣的双鱼香囊往绸缎庄跑。往日她总绕开气派的朱漆大门,如今却挺首脊背跨过高高的门槛。"掌柜的,我这儿有新花样。"她展开香囊,金线绣的锦鲤在碧波中游弋,鱼尾处缀着两颗圆润的珍珠,正是用接第一单绣活时省吃俭用买下的。
掌柜的眼镜片闪过惊喜:"这针法灵秀,配色又大胆!若是能赶制二十个,价钱好说。"小燕子攥着定金往回走,脚下的青石板似乎都变得轻快。路过药铺时,她想起隔壁张阿婆常年咳嗽,咬牙称了半两止咳的药材。
翻修城隍庙并非易事。小燕子白天在绣坊赶工,夜里便举着油灯丈量墙体。她请来村里的老石匠看地基,又跟着瓦匠学砌墙。小女孩也不闲着,蹲在碎砖堆里挑出完整的瓦片,用树枝在地上画设计图。当第一个学徒背着绣绷叩响庙门时,小燕子正踩着梯子修补漏雨的屋檐,腰间还别着沉甸甸的铜钱袋。
初春的雨丝斜斜掠过新刷的红墙。城隍庙焕然一新,飞檐下挂着铜铃,风吹过时叮咚作响。正殿里,重塑的城隍老爷身披崭新的锦袍,案前供着小女孩采来的野花。东厢房是绣坊,二十几个绣娘坐在窗明几净的房间里飞针走线;西厢房被隔成三间,最里间摆着两张新打的木床,粗布帐子上绣着小女孩最喜欢的向日葵。
第一个投奔而来的是个瘸腿的小男孩,怀里抱着饿得首叫的小奶狗。小燕子给他煮了碗热粥,又用碎布给小狗做了个窝。看着男孩狼吞虎咽的模样,她忽然想起初见小女孩的那个黄昏。从那以后,庙门常为流浪的孩子敞开——有被狠心婶娘赶出家门的孤女,有逃荒路上与家人失散的兄妹,还有靠说书为生却无处栖身的盲眼少年。
绣坊的生意愈发红火。小燕子独创的"燕衔枝"针法在京城传开,连宫里的娘娘都派人来订绣品。她却依旧保持着老习惯,每天清晨去李大叔的早点摊,遇到穷苦人家的孩子,总要多塞两个烧麦。
某个夏夜,城隍庙的回廊下坐满了孩子。盲眼少年弹着破旧的三弦,小女孩领唱着新学的童谣,绣娘们则把裁剩的绸缎剪成星星形状,挂在廊柱上。小燕子倚着重新彩绘的廊柱,望着满天星辰,忽然听见角落里传来抽泣声。
"怎么啦?"她蹲下身,看见新来的小姑娘攥着褪色的平安符。"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女孩哽咽着,"可它破了。"小燕子接过平安符,取出金线,在破损处绣上两只振翅的小燕子。月光落在银针上,宛如给丝线镀了层银边。
风穿过新换的雕花窗,带来远处夜市的喧闹。城隍庙不再是破旧的栖身之所,而成为京城最温暖的角落。小燕子看着孩子们嬉笑打闹的身影,忽然明白,当初那个小小的念头,早己长成了庇护他人的大树。而她,依旧是那只自由自在的燕子,只不过如今的羽翼下,多了许多需要守护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