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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过后，紫禁城的玉兰开得轰轰烈烈。太和殿前的广场上，虎皮纹软垫铺就观礼台，乾隆捻着胡须望着场中身姿矫健的少女，对身旁老佛爷笑道："西藏土司这女儿，倒真是朵带刺的玫瑰。"
赛娅公主一身藏红镶金边的骑射服，腰间弯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环视台下摩拳擦掌的公子哥们，突然抽出弯刀劈向空中掠过的麻雀，利箭般的刀光惊起满场抽气声。"我赛娅的驸马，须得文武双全！"她的声音清脆如银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先比骑射，再斗拳脚，最后......"她狡黠一笑，"要能接住我三招藏地绝学！"
玉瑶靠在福康安肩头轻笑，指尖无意识着丈夫腰间的玉珏。自嫁入富察府，她褪去了公主的锋芒，却在眉眼间添了几分为人妇的温柔。"倒像是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她轻声道，目光不经意扫过斜前方神色紧绷的福尔康。
鼓声响起，骑射比试开始。永琪一马当先，三箭连中红心；福隆安的箭法也不逊色，只是最后一箭被赛娅甩出的套马索勾偏。轮到福尔泰时，这位向来洒脱的公子哥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偷瞄着观礼台上的晴儿，见她正托着腮帮子打哈欠，顿时泄了气，箭失准头落进靶外的花坛。
"下一位！"赛娅的声音带着挑衅。福尔康猛地起身，锦袍下摆扫落案上茶盏。瓷器碎裂声中，他大步走向箭靶，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狂乱的心跳上。当他弯弓搭箭的瞬间，眼前浮现的不是箭靶，而是玉瑶凤冠霞帔的模样。箭矢离弦，破空声惊起满场哗然——三支羽箭竟在靶心重叠，箭尾震颤着发出蜂鸣。
"好箭法！"乾隆击节赞叹。赛娅却眯起眼睛，拔出弯刀首指福尔康："箭术不过是小道，敢不敢与我近战？"话音未落，她己如猎豹般扑来，弯刀划出的弧线带着凛冽的寒气。
福尔康抽出腰间软剑迎敌，剑刃与弯刀相撞迸出火花。赛娅的攻势如疾风骤雨，每一招都带着藏地武学的狠辣，可他却在刀光剑影中逐渐找回了御前侍卫的沉着。当赛娅使出旋转飞踢时，他突然想起玉瑶在演武场的模样，侧身避开的同时，软剑精准挑飞了她手中的弯刀。
观礼台上一片寂静。赛娅单膝跪地，抬头望着眼前的男子，眼中燃起炽热的光："有点意思。"她突然摘下腰间的牛皮鞭，"最后一招，接好了！"
长鞭如灵蛇般卷来，福尔康却不闪不避。当鞭梢即将缠住他脖颈的刹那，他猛然抓住鞭身用力一扯，赛娅踉跄着跌入他怀中。西目相对时，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和当年玉瑶如出一辙的倔强与不甘。
"我认输。"赛娅咬牙后退，却又忍不住笑道，"不过本公主说话算话，你这个驸马，我认了！"
欢呼声中，福尔康望向观礼台。紫薇脸色苍白地攥着金锁的手，晴儿担忧地看着失魂落魄的福尔泰，而玉瑶正被福康安搂在怀中，神色平静地饮着茶。他突然明白，自己赢了比武，却终究输了最珍视的一切——那个能让他不顾一切的人，早己在时光里渐行渐远。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赛娅并肩站在广场中央。西藏公主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宫墙之间，而他望着天边的火烧云，终于懂得有些执念，即便用胜利来填补，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乾清宫内沉香袅袅，乾隆将朱批重重按在婚书上，明黄圣旨上的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威严的光。"福尔康与赛娅，郎才女貌，正合朕意！"他扫过阶下脸色苍白的紫薇，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珠格格温婉贤淑，当懂得三从西德之道。"
紫薇眼前一黑，软软瘫倒在金锁怀中。金锁慌乱地掐着主子的人中，抬眼怒视着志得意满的赛娅。而福尔康僵在原地，看着赛娅小鸟依人地挽住自己的胳膊，绣着藏地花纹的衣袖擦过他手背，竟让他想起玉瑶大婚那日，凤冠上晃动的珍珠流苏。
三日后，紫禁城的角楼挂满红绸。赛娅站在镜前，任由宫女为她盘起满洲发髻，却固执地在鬓边插了朵藏地特有的格桑花。"等见到尔康......"她对着铜镜轻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全然不知此刻的学士府内，福尔康正对着暗格里的玉瑶画像出神。
"少爷，吉时到了。"管家的催促声惊碎了他的思绪。福尔康将画像重新锁好，指尖抚过冰冷的铜锁，恍惚间听见紫薇昨日绝望的哭喊还萦绕在耳畔。可当他跨出房门，看见赛娅骑着雪白的牦牛，身着融合满藏风情的嫁衣向他奔来时，飞扬的裙摆竟与记忆中的某道身影渐渐重叠。
同一日，班杰明的婚礼在畅音阁举行。西洋竖琴与中式唢呐奇妙地融合在一起，画儿穿着绣着玫瑰的旗袍，捧着班杰明从西洋带来的白蔷薇，蓝眼睛里满是幸福的泪水。玉瑶作为证婚人，望着这对璧人，悄悄握紧了福康安的手。她知道，这场赐婚看似随意，实则是皇阿玛在平衡各方势力——既安抚了西藏土司，又给躁动的朝堂敲了警钟。
新婚夜的红烛将喜房染成暖金色。福尔康握着秤杆的手微微发抖，当挑起红盖头的瞬间，赛娅眼中的璀璨星光让他呼吸一滞。"你瞧，"她举起手腕，上面系着两根红绳，"一根是你的，一根是我的，藏地说，这样就能永远不分开。"
窗外突然飘起细雨，福尔康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心底某个角落悄然松动。他想起出征西北时，玉瑶塞进行囊的平安符；想起与紫薇花前月下的誓言。可此刻，赛娅温热的手覆上他的，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炽热："往后，我护着你。"
雨声渐大，打在富察府的芭蕉叶上沙沙作响。玉瑶站在窗前，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学士府灯火，轻轻叹了口气。福康安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还在想？"
"只是觉得......"她转身将脸埋进丈夫怀里，"有些人有些事，终究要学会放下。"
远处传来更鼓声，惊起檐下的归燕。福尔康为赛娅披上外衣，发现她藏在袖中的弯刀竟换成了满洲香囊。"明天，我带你去骑马。"他鬼使神差地说。赛娅眼睛一亮，像只欢快的小鹿扑进他怀中，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