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起巷口的枯叶时,小燕子呵着白气铺开第三十七张宣纸。砚台里的墨汁结了层薄冰,她就用铜勺舀些糖浆兑进去,在宣纸上反复描画"纪"字的绞丝旁。摊子前挂着的糖画早己售罄,可她仍固执地守到戌时三刻,首到更夫的梆子声惊飞檐下的寒鸦。
这日收摊时,隔壁绸缎庄的老板娘悄悄拉住她:"燕子啊,听进京的商队说,纪公子那方向在闹匪患......"话音未落,小燕子手中的糖画模具"当啷"坠地。暮色里,她攥着被掌心焐热的玉佩往城门狂奔,却在吊桥前被侍卫拦住——城门己因战事封闭,连只飞鸟都难进出。
回到空荡荡的糖画摊,小燕子翻出纪梵希留下的锦盒。泛黄的宣纸上,他的字迹力透纸背:"横如千里阵云,竖似万岁枯藤"。她忽然想起初见那日他教自己握笔的温度,泪水砸在"纪"字的最后一笔上,晕开层层墨痕。
春去秋来,紫禁城的宫墙又添了几道裂痕。陆明远抱着牙牙学语的绵忆,望着御花园中新开的海棠,总会想起那个曾在宫门外卖糖画的姑娘。系统不再发出提示音,可他知道,命运的齿轮仍在无声转动。某次微服出宫,他在城南书肆瞥见本手抄字帖,歪歪扭扭的字迹旁批注着:"纪公子说横要平,可我总写成桥......"
三年后的元宵夜,京城张灯结彩。小燕子在糖画摊挂上新扎的兔子灯,突然听见熟悉的竹骨伞敲击青石板的声响。转身时,纪梵希站在灯笼的光晕里,月白长衫染着风霜,腰间却仍系着她送的糖画流苏。
"我回来了。"他摊开掌心,里面躺着支崭新的紫毫笔,"这次,教你写完整的'纪梵希'三个字。"
小燕子的眼泪砸在宣纸上,却倔强地握紧毛笔。糖浆在锅里沸腾,墨香混着甜腻弥漫开来,她终于写出了第一个工整的"纪"字。远处传来紫禁城方向的爆竹声,照亮两人交叠的影子——这次,命运的轨迹将不再偏离。
小燕子撩起裙摆冲向纪梵希,纪梵希张开双臂迎接小燕子的投入怀抱,
两人紧紧相拥,许久,纪梵希轻轻拍了拍小燕子的背,柔声道:“别哭啦,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小燕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抽噎着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那些匪患……”纪梵希用手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我福大命大,一路有惊无险。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担惊受怕。”
这时,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地跑过,其中一个孩子指着他们笑道:“看,大哥哥大姐姐抱在一起呢。”小燕子有些害羞地躲进纪梵希怀里,纪梵希则爽朗地笑了起来。
突然,天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烟花,照亮了整个京城。纪梵希拉着小燕子的手,走到街边,和她一起仰望着烟花。烟花下,两人的身影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烟花渐息,纪梵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糖画,正是一只小兔子,和摊子前挂着的兔子灯模样相似。“送给你。”他把糖画递到小燕子面前。小燕子接过糖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纪梵希紧紧握住她的手,“好,再也不分开。”
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瞬间,小燕子的瞳孔里映出漫天流火。纪梵希的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却将她的手捂得发烫。糖画摊前的兔子灯被风掀起穗子,和天际坠落的金红碎屑一同轻颤。
"你瞧,"纪梵希突然指着天空,一簇绿芒正巧划过两人交叠的影子,"这烟花的颜色,倒像你打翻的那碗青柠酱。"他话音未落,小燕子就笑着捶他肩膀:"还提呢!那次害你白衫上沾了那么大块黄渍!"
笑语间,纪梵希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展开时,褪色的纸上躺着枚银簪,簪头是用糖稀凝固成的并蒂莲——虽己失去光泽,却仍能看出当初精巧的模样。"在匪寨被困的第七日,"他声音放轻,"我靠着回忆教你写字的模样,熬过了最难捱的夜晚。"
小燕子的指尖抚过糖簪斑驳的纹路,忽然想起那些独自练字的日夜。她曾把写废的宣纸叠成小船,顺着护城河漂向未知的远方;也曾在暴雨夜抱紧玉佩,听着檐角铜铃幻想他归来的脚步声。此刻所有等待都化作眼底又一次漫出的温热。
街边突然响起小贩的吆喝:"卖桂花酒酿圆子咯——"熟悉的甜香勾得小燕子肚子咕噜作响。纪梵希笑着牵她往摊子走,却在路过绸缎庄时顿住脚步。橱窗里,一袭绣着并蒂莲的红嫁衣正静静悬在灯下,金丝绣线在月光里泛着温柔的光。
"明日陪我去个地方?"纪梵希侧头时,耳坠上的碎玉轻轻摇晃。小燕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又一波烟花冲天而起,这次绽开的是巨大的心形图案,将两人笼罩在璀璨的光晕中。
糖画摊的余火仍在暗红的炭灰里明灭,新写的"纪"字宣纸被晚风掀起一角。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起栖息在屋檐的白鸽。小燕子咬了口温热的酒酿圆子,甜味混着桂花香气漫上心头,她忽然觉得,原来幸福真的可以像糖画般,在不经意间凝成永恒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