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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攥着那方绢帕，踉跄着跌坐在龙椅上。鎏金龙纹硌得他生疼，却不及心口万分之一。案头未燃尽的龙涎香飘来袅袅白烟，恍惚间竟凝成了富察容音的身影，她身着江南布衣，与小燕子并肩立在杏花树下，银铃与玉佩的声响交织成曲。
"来人！"他突然暴喝，惊得值夜太监跌跌撞撞冲进来，"传...传沈清晏进宫！"话音未落又无力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他怎会不知，小燕子夫妇早己如闲云野鹤，踪迹难寻。
此后的日子，乾隆常独自徘徊在空荡的长春宫。墙角的白梅树早己枯死，只剩虬结的枝干在风中呜咽。他命人在原处种下满院杏花，却总在花瓣纷飞时，错将嬉笑的宫女认成小燕子，将侍弄花草的太监看成沈清晏。首到某次伸手去抓那虚幻的身影，却撞翻花架，摔得满身尘土，才在剧痛中清醒——这满宫春色，终究都是镜花水月。
令妃的宫殿逐渐冷清下来。乾隆看着她精心妆扮的面容，只觉那眉眼间的讨好与算计，与记忆中小燕子的坦荡赤诚判若云泥。"你说，"他忽然问侍立的令妃，"若能重来，你可愿做个自由自在的人？"令妃愣住，下意识露出惯有的温婉笑容："臣妾此生能伴君侧，便是最大的福气。"乾隆望着她，想起景娴断发时的决绝，想起容音病榻前的沉默，突然一阵恶寒，挥袖命人将她逐了出去。
深夜，他抱着珍藏的《御制诗集》来到太庙。月光透过斑驳的窗棂，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皇阿玛，儿臣错了..."他对着康熙的牌位喃喃自语，"江山固然重要，可失了真心相待的人，坐拥万里又有何用？"诗集被他一页页撕下，火光中，那些悼念富察容音的诗句蜷曲成灰，却烧不尽他满心的悔恨。
三年后的深秋，乾隆在弥留之际，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无数画面：富察容音在雨中为他撑伞，景娴跪在长春宫彻夜抄写《女诫》，小燕子举着糖葫芦闯进御书房，沈清晏在朝堂上为百姓据理力争...最后的意识里，他仿佛看见三位女子携手走向花海深处，而小燕子突然转身，冲他眨了眨眼，那抹灵动的笑，终于与记忆中的白月光完美重叠。
当新皇捧着遗诏走进养心殿时，只见到处散落着撕碎的诗稿。在乾隆紧握的手中，是半块残破的玉佩——那是多年前小燕子闯宫时，无意间撞断的随身玉佩。窗外，杏花树在寒风中摇曳，恍惚间似有银铃声从遥远的江南传来，带着自由的气息，渐渐消散在历史的长夜里。
乾隆握着朱笔的手悬在明黄色的圣旨上，墨迹在宣纸上晕开，洇成小小的云团。养心殿外，冬雪簌簌落在铜鹤香炉里，却暖不过他此刻翻涌的心绪。案头富察容音的画像静静凝望着他，恍惚间，竟与小燕子策马闯宫时飞扬的眉眼重叠。
"传沈清晏、小燕子入宫！"他掷下笔，声音惊得当值太监手中的鎏金宫灯剧烈摇晃。
三日后，乾清宫内钟磬齐鸣。小燕子攥着沈清晏的手，掌心沁出薄汗。她望着台阶上金灿灿的龙椅，又瞥见两侧怒目而视的令妃党羽，突然想起初入宫时被侍卫按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别怕。"沈清晏的拇指轻轻她的手背，"有我在。"
"小燕子听封！"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乾隆展开圣旨，"朕念孝贤纯皇后贤德淑惠，膝下无女，特将小燕子过继于孝贤皇后名下，赐姓富察，册封为固伦青医长公主！"
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令妃攥着绢帕的手指关节发白，她身旁的几位大臣交头接耳，目光中满是震惊与不甘。固伦公主乃皇室女子最高尊位，向来只封嫡女，如今乾隆竟将这殊荣赐予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
"赐江南苏州城黄金地段，建公主府一座！"乾隆的声音愈发激昂，"公主可开府建牙，掌江南漕运监察之权，凡三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
小燕子只觉耳边嗡鸣作响。沈清晏倒是先回过神，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她的手。她这才想起要谢恩，却因太过震惊，膝盖一软险些摔倒。沈清晏眼疾手快扶住她，顺势半跪在地："臣婿沈清晏，谢皇上隆恩！"
退朝后，令妃带着一众嫔妃堵在宫门口。"长公主好大的威风！"她皮笑肉不笑地打量小燕子的诰命服饰，"不过是市井出身，也敢..."
"令妃娘娘这是在质疑皇阿玛的旨意？"小燕子突然挺首腰板，新赐的东珠朝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今我既是孝贤皇后之女，按辈分该唤您一声姨娘。姨娘若是想念皇阿玛，不如去养心殿请安，在这儿拦着晚辈，成何体统？"
沈清晏在旁憋笑憋得辛苦，伸手轻轻咳了两声掩饰。令妃面色铁青，却不敢再发作——她再清楚不过，乾隆这道旨意，明面上是弥补对富察皇后的亏欠，实则是要借小燕子制衡她日益庞大的势力。
半月后，江南的公主府落成。朱红大门上的铜钉比王府还要多出两排，门前石狮威风凛凛。小燕子站在府门前，望着匾额上"青医"二字，突然转头问沈清晏："你说，容音皇额娘...会喜欢我这个女儿吗？"
沈清晏揽过她的肩，指着府内正在栽种的杏树："你看，这些树都是从长春宫移栽的。"他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她一定很开心，终于有人能替她看看这自由广阔的天地。"
而在紫禁城的养心殿内，乾隆对着富察容音的画像举起酒杯。"容音，你瞧，"他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咱们的女儿，活得比这宫里所有人都要恣意。"殿外，寒风卷着雪粒扑在窗纸上，却掩不住远处传来的欢笑声——那是小燕子带着江南百姓进献的年画，正蹦蹦跳跳地往乾清宫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