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万骸窟。胡家秘堡深处。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弥漫着浓烈的防腐药液、陈旧血腥以及无数怨念痛苦哀嚎混合而成的刺鼻气味。幽绿的磷火在镶嵌于嶙峋兽骨墙壁上的灯盏中跳跃,将巨大的地下实验室映照得鬼影幢幢。
这里没有现代化的仪器,只有各种由巨大兽骨、扭曲金属、活体筋络甚至部分风干内脏构成的、散发着邪异巫傩气息的装置。房间中央,一个巨大的、由某种暗红晶体构成的池子,正缓慢地翻涌着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污秽液体——【养秽池】。
胡三婆婆躺在一个由惨白脊椎骨构成的诡异躺椅上,半边焦黑的身体浸泡在池边的粘稠绿液中,不断修复着伤势,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的脸色比上次更加灰败,眼中却燃烧着更加炽热的贪婪火焰。
“废物!一群废物!”她尖利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中回荡,带着蚀骨的怨毒。
下方,几名身着兽皮、脸上涂抹油彩的胡家弟子噤若寒蝉,跪伏在地,身体微微颤抖。
“七天!整整七天!连一具埋在浅坟里的‘秽甲’遗蜕都偷不回来!还被南茅那些假正经的牛鼻子发现了踪迹!老婆子养你们何用?!”胡三婆婆枯爪一挥,一道幽绿的鞭影抽过,一名弟子惨叫着翻滚出去,身上腾起腐蚀性的青烟。
“祖…祖婆婆息怒…”为首的一名弟子声音发颤,“那…那白镇岳老匹夫离开前,在坟冢周围布下了‘不动如山印’…我等…我等实在无法悄无声息地破开…南茅的巡查又紧…”
“借口!”胡三婆婆厉声打断,眼中绿光暴涨。“‘不动如山印’?哼!白家的乌龟壳子!待老婆子伤势稍复,亲自去取!那具遗蜕…蕴含最精纯的地脉秽甲本源!是炼制‘万秽神傀’的绝佳主材!绝不容有失!”
她喘息着,浑浊的目光投向实验室另一侧。那里,一个更加巨大、由无数粗大血管般管道连接着养秽池的透明容器内,悬浮着一物。
正是那滴被林玄风带回南茅的【归藏之核】的…一个极其微小的投影!
不,并非投影!
仔细看去,那容器中悬浮的,是一滴只有米粒大小、颜色暗淡许多的…暗金色液珠!它正被无数细小的、由污秽怨念构成的幽绿符文锁链死死缠绕、抽取着力量!液珠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引得容器壁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而在容器下方,连接着数条更加粗大的血管管道,管道尽头,浸泡在粘稠绿液中的…是几具形态怪异、仿佛由不同生物肢体强行缝合而成的…活体!
这些活体有的形如巨蜥,有的生着多足,有的则只是一团蠕动的肉块,但它们的身体表面,都覆盖着一层极其稀薄、闪烁着不稳定暗金光泽的…膜状物!它们在绿液中痛苦地抽搐、嘶吼(无声),身体在暗金力量与污秽的冲突下不断崩裂又修复,散发出狂暴而混乱的气息。
“桀桀桀…”看着容器中那滴被强行抽取力量的“子核”,以及下方那些痛苦挣扎的实验体,胡三婆婆发出刺耳的笑声,眼中满是病态的狂热。“南茅那群蠢货…只知道把宝贝供起来研究…岂知这‘归藏之核’的真正妙用…在于‘秽髓’!”
她枯爪指向容器:“抽其髓!融吾法!以万灵为皿…培育…属于我胡家的…‘秽髓战傀’!待得‘秽甲’遗蜕到手…以其为骨…以这‘秽髓’为源…真正的…‘万秽神’…将…君临北地!桀桀桀…呃…”
狂笑声牵动伤势,又化作剧烈的咳嗽。她怨毒地看了一眼南方(南茅的方向),又看向东北(废墟的方向),沙哑地低吼:
“快了…就快了…待老婆子取回‘甲骨’…便是尔等…灰飞烟灭之时!”
深埋地底的冻土之中。
业火焚心!
污秽噬骨!
存在之核在双重毁灭的夹击下濒临崩溃!
然而,就在这湮灭的临界点…
那源自余烬奇点本能发出的无声咆哮…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嗤啦——!!!
脊椎深处,那道被污秽铁片力量撕咬的暗金细线…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反击!
不再是缓慢凝聚!
而是…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
沉重!浩瀚!带着镇压地脉、承载万古的恐怖力量!
那缕侵入的污秽力量,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被这爆发的暗金洪流…冲得…支离破碎!铁片中蕴含的那点微弱怨念,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啸,被彻底碾灭、净化!
不仅如此!
爆发的地脉秽甲之力,顺着那缕污秽力量入侵的轨迹…反向…狠狠…冲刷而出!
轰——!!!
深埋地底、枯败如朽木的躯体…猛地…一震!
覆盖全身的冻土…以脊椎为中心…瞬间…被震开一圈细微的…蛛网状裂痕!
紧握着那块冰冷铁片的枯骨左手…指骨关节…在巨大的力量冲击下…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
“咔嚓!”
碎裂声!
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却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光芒…带着焚心业火的余烬…以及碾碎污秽的暴戾…自那碎裂的指骨缝隙中…一闪而逝…如同黑暗中睁开的一道…冰冷竖瞳!
业火未熄,焚心更炽!
然,灰烬之下…
那杆沉寂的秤秤…
其锋…
己…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