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秽光柱如同撕裂天穹的溃烂伤疤,持续不断地向昏暗的天空喷涌着暗沉污浊的能量。金红暗绿的业火余烬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光柱边缘,焚烧着逸散的怨魂碎片,发出无声的哀嚎。巨大的、不断扩散的“秽云”笼罩在废墟与荒集上空,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焚烧焦糊、冰冷死寂以及浓烈污秽混合的刺鼻味道。
荒集,这座建立在冰裂隙边缘的法外之地,此刻彻底沦为人间地狱。
地陷的轰鸣声、建筑倒塌的碎裂声、绝望的哭喊与歇斯底里的尖叫,混杂着污秽气息的冲击波,形成一曲毁灭的交响。人群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盲目地、疯狂地向着与废墟相反的方向奔逃,互相践踏,将本就狭窄肮脏的巷道堵塞成血肉磨坊。
石屋内,白野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林清漪,抵御着穿透墙壁的秽气冲击波。他左臂的狼头刺青灼热发烫,强行吸收着侵蚀而来的污秽,发出低沉的嗡鸣。但他最担心的并非自身——怀中林清漪的身体在秽云气息扫过的瞬间猛地绷紧,又剧烈地痉挛起来!胸前的伤口处,那好不容易被压制到深处的暗金污绿“焚业”余毒,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翻涌、扩散!灰败的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伤口边缘蔓延开,林清漪原本平稳了一丝的气息瞬间变得紊乱急促,体温急剧升高又骤降,生命之火在剧毒的冲击下剧烈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操!” 白野双目赤红,体内因异种狼仙精血而翻腾的暴戾与此刻的焦灼、愤怒彻底点燃!他猛地抬起头,透过门缝看向外面末日般的景象和北方那持续喷发的秽云光柱,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在胸中咆哮——毁了它!毁了那该死的源头!是它引来了这一切!是它在不断伤害林清漪!
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拽住了他。冲过去?带着重伤濒死的林清漪冲进那毁灭的中心?那和自杀没有任何区别!那骸骨(陈晦)的状态明显处于最狂暴混乱的边缘,靠近它,林清漪只会死得更快!
怎么办?!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绝望抉择间,白野眼角余光猛地瞥见石屋角落——那是他之前用来盛放“百年冰川尸苔”残渣的破碗。碗底残留的黑色苔藓粉末,在弥漫的秽气中,竟散发出微弱的、阴寒的吸力,将靠近的些许污秽灰败气息吸附过去!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击中白野!
尸苔生于极阴死地,专吸阴煞尸毒。林清漪伤口深处最顽固的“焚业”余毒,其核心正是源自陈晦所化秽甲的阴煞死气与失控业火!这弥漫荒集的秽云,虽然狂暴污浊,但其本质…与林清漪伤口内的余毒,某种程度上是同源的“燃料”!
“妈的…赌了!” 白野眼中爆发出孤狼般的狠戾。他不再犹豫,一把抓起那破碗,将残留的所有尸苔粉末连同碗底凝结的阴寒药汁,狠狠地、全部涂抹在林清漪胸前的伤口上!同时,他催动体内所有力量,不再强行压制那翻涌的余毒,反而引导着穿透石墙、源源不断涌来的秽云气息,粗暴地冲击向伤口!
以毒攻毒!用外界的秽气风暴,引动内部的余毒爆发,再用尸苔这“磁石”强行吸附、拔除!
“呃——啊!!!” 昏迷中的林清漪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如同被投入油锅般剧烈弹起!伤口处的灰败色泽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暗金污绿的毒光激烈闪烁,与尸苔的阴寒吸力和外界秽气疯狂对抗!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消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白野死死按住她,任由她痛苦挣扎,左臂刺青光芒大盛,强行疏导着狂暴的能量流,防止她被彻底撕裂。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林清漪就会被内外交攻的力量彻底摧毁!
……
混乱的逃难人群中,一个浑身涂满粘稠、蠕动黑色“秽泥”的身影,如同行尸走肉般逆流而行。张明远感觉自己的皮肤在灼烧、在腐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腐烂土腥味,意识仿佛也被这恶臭的泥沼拖拽着下沉。但他不敢停,身后老烟枪那如同毒蛇盯视的目光,比荒集的混乱更让他恐惧。
“快点!磨蹭什么!” 老烟枪沙哑的声音在秽气呼啸的风雪中显得格外阴森。他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北方那冲天的秽云光柱,闪烁着贪婪与狂热。“再靠近点…再靠近点…我就能‘看’得更清楚…”
他们沿着冰裂隙的边缘艰难跋涉,这里人迹罕至,但秽气的浓度却比荒集内部更高,刺骨的寒意和污秽的侵蚀让张明远瑟瑟发抖,涂抹秽泥的地方传来钻心的麻痒和刺痛。他感觉自己正在变成一块真正的、腐烂的泥土。
“烟…烟爷…不能再近了…” 张明远牙齿打颤,望着远处那如同地狱之口的污秽光柱,灵魂都在战栗,“那东西…那怪物…会发现的…”
“闭嘴!” 老烟枪厉声呵斥,猛地停下脚步,蹲下身,枯瘦如柴的手指深深插入脚下冰冷的冻土。他闭上眼,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扭曲着,似乎在感应着什么。他周身弥漫开一股微弱却极其污浊、粘滞的气息,与涂抹在张明远身上的“秽泥”同源,仿佛在尝试与远方那喷涌的秽云建立某种扭曲的联系。
片刻后,老烟枪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瞳孔深处竟闪过一丝骇然的精光,随即又被更深的贪婪淹没:“好…好一个‘业火焚身,秽甲归藏’!核心未灭…余烬犹存…嘿嘿…嘿嘿嘿…” 他发出夜枭般的怪笑,“胡三那老婆子…死得值!太值了!这简首是…天生的‘秽核’!比老子挖过的所有古墓里的‘地阴煞’强百倍!”
“秽…秽核?” 张明远茫然又恐惧。
“说了你也不懂!” 老烟枪不耐烦地挥手,眼神狂热地盯着光柱方向,“这玩意儿现在就是个不稳定的炸药桶,但也正是最‘新鲜’、力量规则最‘’的时候!只要能靠近…只要能找到它喷发的薄弱点…用‘引秽桩’钉进去…就有机会…嘿嘿…抽走一丝最本源的‘余烬’!那可是…能改命的宝贝!”
他猛地看向瑟瑟发抖的张明远,命令道:“你!去前面探路!看看哪里的秽气喷发最弱,地面震动最小!找到合适的位置!”
“我?!” 张明远魂飞魄散,“不!烟爷!我会死的!那怪物…”
“不去?现在就得死!” 老烟枪阴冷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半尺长、通体漆黑、刻满扭曲符文的木钉——引秽桩。木钉尖端闪烁着不祥的幽光,对准了张明远的后心。“要么去给老子探路,要么…老子现在就把你钉在这里,用你的魂当饵料,引那秽云过来!”
死亡的威胁瞬间压倒了远方的恐惧。张明远看着那根散发着恶意的木钉,又看看老烟枪那张毫无人性的老脸,绝望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块被推向深渊的垫脚石。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最终,在引秽桩的逼迫下,如同提线木偶般,一步一挪,朝着那毁灭光柱的方向,更深地踏入风雪与秽气交织的死亡地带。
……
荒集边缘,靠近冰裂隙的一处相对完好的石屋(白野之前的临时据点己被混乱波及)内。
白野浑身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左臂的伤口因过度用力再次崩裂,鲜血浸透布条滴落在地。但他眼中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
林清漪胸前的伤口,此刻一片狼藉,皮肉腐烂翻卷,深可见骨。然而,那疯狂扩散的灰败色泽和暗金污绿的毒光,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伤口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漆黑粘稠、如同沥青般的物质——那是被尸苔强行吸附、拔除出来的“焚业”余毒核心,混合了尸苔粉末和外界秽气的杂质!
她不再痉挛,虽然气息依旧微弱如游丝,脸色苍白得吓人,但那股致命的灰败死气己经褪去,紊乱的体温也趋于平稳。最凶险的一关,竟然被他用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硬生生扛过去了!
白野脱力地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大口喘息,感受着体内因透支和异种精血反噬带来的阵阵虚弱与躁动。他看了一眼昏迷但暂时脱离最危险状态的林清漪,又望向窗外那依旧喷涌的秽云光柱,眼神复杂无比。是这毁灭的秽云,差点要了林清漪的命,却也间接提供了“拔毒”所需的“外力”。
“陈晦…你这混蛋…” 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是恨是叹。
然而,危机远未解除。
石屋外,混乱的奔逃声浪虽然稍稍远去(大部分人流涌向了荒集另一端),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加危险的气息在靠近。
几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石屋外不远处的阴影里。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劲装,动作干练,眼神锐利如鹰隼,身上散发着驳杂却不容小觑的灵力波动——正是之前试图围堵白野的那伙疑似南茅弃徒!
为首的中年人(被称为“灰隼”)目光如电,扫过白野藏身的石屋,又看向北方那恐怖的秽云光柱,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和贪婪。
“错不了…那股独特的‘净符’气息,虽然微弱,还混杂了浓烈的狼骚味和秽气…” 灰隼舔了舔嘴唇,低声道,“是林家那丫头!她果然没死!还和那个北马的狼崽子在一起!”
“头儿,现在怎么办?那秽云…” 一个手下看着北方,眼中难掩惧色。
“怕什么!” 灰隼冷哼一声,“那东西离得远,喷的是天上!我们的目标在屋里!林家丫头身负重伤,正是天赐良机!抓住她,不管是交给林家换取天价悬赏,还是…嘿嘿,撬开她的嘴,拿到南茅林氏的秘传符法…都够我们逍遥几辈子了!至于那个北马狼崽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宰了!正好拿他的狼仙精魄去黑市换‘引秽香’!那秽云深处的好东西…老子也想去分一杯羹!”
他们显然有备而来,手中各自扣住了闪烁着灵光的符箓或小巧的法器,如同盯上猎物的鬣狗,悄无声息地散开,呈扇形向着石屋包抄过来。荒集的崩溃和秽云的威胁,对他们而言,反而成了趁火打劫的最佳掩护。
石屋内,白野瞬间绷紧了身体!他虽虚弱,但野兽般的首觉依旧敏锐。外面那几道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杀气,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刚刚松懈一丝的神经。他缓缓站起身,将林清漪挡在身后最深的角落,眼中那因虚弱而稍褪的惨绿光芒,再次被冰冷的杀意和暴戾点燃。
左臂的狼头刺青,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和即将到来的血腥,无声地咆哮着,散发出幽绿的光芒。疲惫和伤痛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孤狼濒死反扑的决绝。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沾满血污的手指,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
石屋那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股大力猛地踹开!
灰隼阴冷的脸出现在门口,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角落昏迷的林清漪,以及挡在她身前、如同受伤凶兽般的白野。
“北马的狼崽子,识相的,把人交出来,给你留个全尸!” 灰隼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残忍。
回答他的,是白野如同炮弹般冲出、撕裂空气的拳锋!拳风之中,隐隐有凄厉的狼嚎响起!
战斗,在这污秽笼罩的废墟边缘,瞬间爆发!狼的凶性,在绝境中被彻底点燃,只为守护身后那一息尚存的微光。而远方的秽云之下,被当作探路卒的张明远,正一步步走向他无法想象的深渊。业火焚烧的余烬,仍在悄然改变着每一个被其触及的命运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