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城市的灯火在玻璃窗外流淌成静默的河。
苏柒坐在床头,手中握着一张照片,是她早上从那本旧影集中翻出的。
照片里,她和一个女孩站在片场边上,那女孩个子稍矮一些,穿着相似的服装,五官轮廓在某种角度下几乎与她重合。
沈寒舟指着照片背面:“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在公开场合同框。”
“这就是江婉宁?”她低声问。
“嗯。那天她顶替你拍了一个近爆破的镜头。你当时发烧,公司原本不让你来,但你还是坚持到了现场。”
苏柒抚摸着照片边角,眉心渐蹙:“我看这张照片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
“她看我的眼神。”苏柒将照片递到沈寒舟面前,“你看她的眼睛,是不是像在看一个目标?”
沈寒舟定睛一看,片刻沉默:“她确实不是在笑。”
照片上的江婉宁嘴角微扬,却没有丝毫笑意。
那是一种——盯上猎物般的神情。
苏柒忽然心里泛起一股寒意。
“我查过她的资料。”沈寒舟拿出一份档案,“她出身普通,从小学习舞蹈,中学时因腿伤转行表演。外貌与普通人并无特别之处,首到她动了第一次整容手术。”
苏柒翻开资料,照片一页页铺展开来——江婉宁从青涩到成熟,从普通女孩到她的“影子”,每一张都像剥离苏柒身份的一层皮。
“她整成了我。”苏柒声音发哑。
“她的目标不仅是模仿你,更是……替代你。”
沈寒舟眼神冰冷,“你出事那天,她的手机定位在剧组附近,却始终未出现在事故报告中。”
“警方调查过她吗?”
“没有确凿证据,事故被定性为意外,剧组保住了名誉,江婉宁也在一个月后突然‘失忆’。”
苏柒合上档案,忽然问:“她失忆后有没有再联系你?”
沈寒舟略显迟疑,点头:“联系过一次,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
他看着她,缓缓吐出那句记忆深刻的言语:
“她不该回来。”
苏柒身体一僵。
沈寒舟握住她冰凉的手:“你要相信,所有事情,总会有真相。”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我自己。”她喃喃。
“那就相信我。”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像是某种不容抗拒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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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苏柒起得很早。
沈寒舟送她去见一个人——陈导,昔日拍摄她主演电影《镜海》的导演。
陈导年近六旬,眉眼带着老派文人的沉稳,他坐在茶馆一隅,看见苏柒进门时愣了好几秒。
“你真的回来了。”他声音低哑,情绪复杂。
“陈导。”苏柒微微颔首,“我来找您,是想问一些关于拍《镜海》的事。”
陈导请她坐下:“你还记得拍那部戏的过程吗?”
“我记不得。”她老实回答,“但我记得那部戏的最后镜头,是我在火中回头看。”
陈导轻叹一声:“那是我见过你最惊艳的演技,也是最危险的一场戏。”
“江婉宁也参与那场戏吗?”
“她替你试过镜,但被你拒绝了。”陈导回忆,“你说,‘我要为我的角色负责到底。’”
“那之后呢?”
“你坚持补拍,深夜进棚。当晚正好电线老化,突然走火,救援迟缓……后来就是媒体所报道的一切。”
“您知道江婉宁当天有没有出现?”
陈导面色微变,沉吟良久,才低声道:“我后来才发现,她那晚不在她的住处。有人看见她在棚外徘徊。”
苏柒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她是怎么进入我的生活的?”
陈导摇头:“她一开始只是临时替补,但她很努力。你受伤期间,她帮你完成了一些非主镜头的补拍。再后来,慢慢就有人把她当作你的‘备用’。”
“她接受这一切?”
“她不止接受,她甚至渴望。她说,她的梦想,就是成为像你一样的演员。”
苏柒神色冷了下来。
“她不是想成为我。她是想替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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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到家中,苏柒独自坐在书房,翻看手机相册。
相册里大多是恢复记忆前沈寒舟陪她拍的,角落里有一张陌生照片——她和江婉宁的合照。
那是她唯一保存下来的“她们”并肩而立的画面。
照片里,江婉宁站在她身侧,一身白衣,手里捧着剧本,低眉顺目。
而她自己——正回头望向镜头,眼神锐利,像是在看破什么。
苏柒心中泛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她意识到,自己失去的,不只是时间,不只是记忆。
她可能,还失去了某段被篡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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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沈寒舟推开书房门,轻声问她:“你累了吗?”
苏柒没有抬头,只轻声问他:“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是我了,你还会认得我吗?”
沈寒舟走过来,俯身抱住她,低声说:
“无论你变成谁,我都认得你。你说话的方式,你眼里的光,你梦中哭的时候眉头怎么皱——这些,只有你。”
她将头埋进他怀里,喃喃:“江婉宁想成为我,但她不可能成为我。”
沈寒舟应声:“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苏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