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分,苏柒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的城市灯火。
她脑海里仍在回荡林医生的那句话——“她己经烧成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句话像是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怨念,也像是某种咒语,在心头挥之不去。
“如果她想成为我,那我呢?我现在又是谁?”她低声自语,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片混沌。
背后,沈寒舟走过来,将外套披在她肩上。
“别站太久,小心着凉。”
苏柒回头看他,声音沙哑:“寒舟,你有没有一瞬间……怀疑过我?”
“怀疑你什么?”
“怀疑我,不是那个‘原本的苏柒’。”她轻声说出这句话,像是在挑战他心底最深处的信任。
沈寒舟没有立即回答。
他只是伸手,缓缓将她搂入怀里,用沉默回应她所有的惶然。
“我只知道,不管你是谁,是不是完整的你,你都是我愿意等三年的人。”
苏柒闭上眼,眼角悄然滑下一滴泪。
?
第二天,她决定重新见一见江婉宁。
不再以观众、受害者、质问者的身份。
而是——以“本我”的身份。
沈寒舟陪她前往精神康复中心。
江婉宁依旧住在二号病房,窗边放着一张画架。她正低头画着什么,阳光落在她肩上,温顺地像一只猫。
“苏柒。”她轻声叫出她的名字,像是在召唤镜中的自己。
苏柒走进来,坐在她对面。
江婉宁抬起头,笑了笑:“你回来了。”
“我回来找我自己。”苏柒望着她。
“那你找到了吗?”江婉宁问,声音温柔,却带着某种极具破坏力的天真。
苏柒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江婉宁歪着头想了想:“我是你。也是我。”
“什么意思?”
“我曾经是江婉宁。”她笑着说,“后来我觉得那名字不好听,就换了你的。”
苏柒心中微寒:“那场火是谁引起的?”
江婉宁的眼神忽然暗了几分。
“你不记得了吗?”她慢慢靠近,“那天,是你让我留下的。”
“你说,你想拍最后一个镜头,镜子里的幻象必须是你自己演。我说,我可以代替你。你说:‘我的人生不用人代替。’”
苏柒记得这句话。
是她说过的。
那是她坚持的底线。
“但你还是去了。”苏柒轻声说。
“是啊,我还是去了。”江婉宁垂下眼,“因为你太耀眼了,耀眼到让我觉得,我哪怕只演一次你,也能死得心甘情愿。”
“可惜我没死。”
“更可惜的是,你也没。”江婉宁抬起头,眼中闪着一种扭曲的光。
苏柒微微后退一步:“你希望我死?”
“不。”她忽然笑了,“我希望你**不完整地活着。**这样,你就不会比我更像你了。”
这句诡异的回答让苏柒后背生寒。
江婉宁缓缓从画架上取下一张画,递给她。
那是两张脸——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我一首在画你。”她说,“画着画着,我就以为我是你了。”
“你为什么这么想成为我?”
江婉宁望着窗外,眼神空洞:“因为我只是江婉宁的时候,没有人会看我一眼。但当我成了你……就连他,也会来看我了。”
“他是谁?”
她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哼了一句儿歌:
“镜子里的人儿啊,笑得像我不是我……”
?
当天下午,苏柒把江婉宁的画带回了家。
她坐在书房,对着那幅画像看了很久。
“她真的疯了吗?”她问沈寒舟。
“疯了。”他给她倒了杯水,“也可能,是装疯。”
“她恨我。”
“她不恨你。”沈寒舟淡淡道,“她只是太想成为你。她的恨,是对自己。”
苏柒看着画中那两张重叠的脸,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江婉宁不是想毁掉她,而是想变成她——从容貌,到经历,到爱人。
她想成为苏柒。
想成为那个被万人追捧的她,被沈寒舟深爱的她,被光环笼罩的她。
哪怕要烧毁自己的灵魂。
?
夜深梦回,苏柒再次梦见那场火。
这一次,她站在镜前。
镜子里不是她自己。
而是一个烧得面目全非,却在哭着喊“我是谁”的影子。
她想逃,却被镜子死死拽住,像要把她拉进去,与影子合二为一。
她惊醒,冷汗涔涔,发现窗外天色己微亮。
沈寒舟醒来,一言不发地抱住她。
苏柒喃喃:“我不能再被她控制了。”
“你不会。”沈寒舟低声道,“因为你己经找回了自己。”
她靠在他肩头,良久才轻声说:
“沈寒舟,我想重新拍《镜海》。”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所有人知道,那部电影,是属于真正的苏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