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华与余寒一同回到小院时,夜色已经深沉如墨。
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在地面上,仿佛给整个院子披上了一层银纱。
冬茴早已困倦至极,小小的脑袋低垂着,身体则歪歪斜斜地倚靠在豆豆的怀里,呼吸均匀而绵长,显然已熟睡中。
这几日,不知为何,冬茴特别喜欢粘着豆豆,几乎形影不离。索性便让儿子跟豆豆一起睡。
云华和余寒坐在厅内,秋叶端来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银耳羹。
一看这羹就是在厨房一直温着的,云华心里熨帖至极,温声吩咐道:
“秋叶,我这不用你伺候了,很晚了,你下去休息吧!”
秋叶自然明白主子们可能有要事相商,于是乖巧地点头应道:“好的,夫人。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这次来陈郡,云华只带了最亲近的秋叶。
平日里,无论是穿衣洗漱还是其他生活琐事,她们大多都会亲自动手料理。
就连这座小院的清洁卫生工作,也是由众人共同分担——谁有空谁收拾整理,即便是年幼的冬茴也不例外。
对于冬茴的教育理念,云华始终坚持着一个原则:自已动手,方能丰衣足食。
在她看来,无论男女,都不应对家中的庶务全然无知。
只有通过亲身实践,孩子们才能真正理解生活的不易,并学会独立自主、自力更生。
秋叶主要负责做饭、煮茶之类,也是辛苦,通常情况下,每当用过晚膳之后,云华都会让秋叶去休息。
小院不大,日常的洒扫整理之事,主仆五人也能够处理得妥当,所以便没有再额外雇佣其他的仆人。
待秋叶退下后,云华简短地说了一下三日之期。
余寒听罢,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皱起,面露担忧之色,“你果真打算把冬茴送到谢府去吗?”
“寒哥,事已至此,难道你还能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不成?”
云华吹了吹银耳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方才回应。
余寒一时语噎,只得呐呐说:“咱们不妨再仔细斟酌,说不定真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良策来?”
话虽如此,可实际上就连他自已心里也很清楚,面对势大的谢家,他们确实能做的不多。
似是想起什么,余寒稍稍提高了些许音量问:“那个谢知玄呢?这种时候他去哪了?这事会不会有他的手笔?”
云华握着小勺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小口喝着,并未回答余寒的问题。
直到面前的那一碗汤见了底,云华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碗勺,缓缓开口:“不管这件事情有没有他的直接参与,他这几日都未露面,想来应该是默许的。”
说到这里,云华不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心中暗自叹道:“谢知玄啊谢知玄,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如果你真心想要冬儿,只要跟我说一声,我绝对不会阻拦你的。可你为什么偏要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来逼我?”
然而,这些心里话她也就只能在心里腹诽罢了。
似乎感受到了身旁之人情绪的变化,云华转过头来,轻轻地拍了拍余寒的手背。
柔声安慰,“寒哥,你别这样。在出城回来之前,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到时候,我会跟着冬茴一同前往那里。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别的事情需要麻烦你帮忙。”
你尽管说就是,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必定全力以赴!”
余寒只觉自已粗粝的手背上传来一阵温软,握紧的手慢慢放松下来,云华所托之事,又岂有不应之理?
云华慢慢地将手收了回来,朱唇轻启,缓声说:“有劳寒哥辛苦一趟,回青州转告母亲,我在此处事务繁忙实在无法脱身离开,还有冬茴也在这里的学堂读书,让她老人家在青州无需忧心挂念。”
余寒不解:“你直接写封信回去,不就好了?”
云华轻轻地摇了摇头,解释:“不妥,如果只是简单的书信一封,恐怕难以消除母亲心中的忧虑。唯有你亲自跑这一趟,并顺便再运一批酒过来,母亲亲眼见到了你,知晓我们这边一切安好,方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对于云华所托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余寒自然不会拒绝。
他爽快地点了点头,表示应允:“既然如此,那好,我明日一早就动身启程前往青州。”
云华满含感激之情,诚挚地道谢:“多谢寒哥!”
“你我说谢,太过见外了。”
“还有,这边的酒铺,待人出来后,你慢慢撤出陈郡,暂时不可在陈郡再开云家酒铺。”
余寒没有反驳,不管云家是被冤枉还是酒的味道再好,人们的信任只有一次,想再在陈郡打开销路,很难。
“寒哥,你也不要太悲观,云家撤出去的主要目的是防止谢家再出幺蛾子,毕竟青州距离此地尚远,他们的手一时半刻伸不到这么远,若是还有客人定酒,咱们照接,只接老主顾就好。”
“......”
三日时间说快也快,这一日云华早早起身,只带了一个小包袱。
进了谢家,自是不缺冬儿的衣物,她带过去,那谢夫人估计也不会给孩子穿,还不如不带。
而她自已也是带了几件贴身小衣和一件换洗的衣袍。
昨日天气尚好,今日天空被一片灰蒙蒙的云层笼罩着,仿佛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沉甸甸地压在大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没有一丝风,让人感到呼吸有些不畅。
云华抬头望了望天:这雨估计来势不小。
冬茴不安地紧紧牵着豆豆的手,娘亲跟他说过以后要去谢家大宅的事,也说了那天来的贵妇人是他的亲祖母。
可他不懂,为何他的父亲、祖母不来接他?为何娘亲如此难过?
而且为什么来接他的这个老嬷嬷,不让豆豆叔一起去?
他想知道答案,可娘亲交代过要乖一些,他忍,可他真的不想离开豆豆叔。
徐嬷嬷眼瞅着跟这位谢府的小主子说不通,心下有些不耐烦。